他在赶路休憩之间,不止一次地抱起方叔子交给他的箱子想要打开它,却又总是作罢。
玲珑谷终是因为入世过晚,又受其他域主有意无意的排斥,对某些消息的探索,是很难渗入其中的,甚至对部分关键消息的收集,有时打听到的,总是假多于真。
他曾在玲珑谷内接受到的消息,时隔二十余年,早已发黄变旧,成了散发着霉味的陈谷子烂芝麻。更何况那些长老也并不是尽知尽查,事事交代的。
当年因为朝中突然生变而导致权力变更,一时局势内忧外患,和谢城主方叔子势力的稳镇如山相比,玲珑谷最为依靠的,只是易守难攻的地形优势而已。
玲珑谷,在初踏西南之域,隔遥遥千里尚未及入内,先看山成谷,里面崎岖坎坷,闯入其中,观之自身仿若玲珑石丸置身万丈幽幽深谷,因而得名。
似乎所有人都察觉到这些,更何况玲珑谷女子众多,在武力上相对有些吃力,又因山路不便而深居简出,和外界的联系较为浅淡,那么想当然力量更弱些。
所以那骚扰就越发地频繁和过分了。
一类觊觎土地之人或许认为征服了玲珑谷就可以用更为羞辱敌方的手段施加压力,不仅极大地挫伤了对方的锐气,还可以满足自身的私欲。
而另一类觊觎土地之人,或许已经将此刻视为一场内战,认为如果趁着乱世吞并最好攻克的玲珑谷,就可以离自己早就想得到的东西更近一步。
无论是哪一种,他们已经将玲珑谷视为战利品的言行举止令当时的玲珑谷主人感到倍受欺辱、愤懑又不甘。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今时今日在玲珑谷里做主人,自然不会做个千百年,但抛开对谁的忠诚来讲,这方土地无论即将归属何人,玲珑谷都是她当初从上一任手中接管下来的责任,怎容别人随随便便划一个势力范围,就把土地上那么多人的命运当做儿戏,任意妄为地将之化为灰烬泡影?
觊觎之人是源源不断的,无论玲珑谷地势再怎么易守难攻,那无孔不入的苍蝇和麻烦纷至沓来。初时还好,拖的越久,内耗就越多,也越疲于应对,主人最后迫于无奈派出去请外援的人还没有归来,就先积劳成疾,卧榻哭泣。
镜内愈加斑白的鬓发,自己不知还能再照见几次,山石固锁的横亘,不知还能撑多久。
“如果谁可以守住玲珑谷,那么主人之位就由谁来接。”
本来只是喃喃自语,却不料听到有人在梁内暗角里闷声应道:“我可以。”
应声者即是玲珑谷主人的暗卫,瑶娘。
玲珑谷主人知道她岁数不大,有些苦中作乐地忍俊不禁道:“你是为了做玲珑谷的主人而应的吗?”
“不是。”瑶娘的声音在暗角里,藏在层层掩护之下,虽然被捂得不甚明朗,但却充满着少女明媚的希冀,“是为了一个,能够让你们,让我,安全居住的玲珑谷而已。”
玲珑谷主人叹气道:“我也希望玲珑谷不再受此煎熬,但岁数大了,最近总感觉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瑶娘从藏身之处跳了下来,有些担忧地说道:“无论从玲珑谷到其他域主那里的脚程能有多久,那两位姑娘迟迟不回的时间也过于漫长了,不知是不是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主人,不如放我出去接替她们,即使我同样无能,无法将他们说服来援,但在回来之时,也一定会有守住玲珑谷的好办法!”m.χIùmЬ.CǒM
玲珑谷主人虽感其魄力,但还是有些忧心忡忡。
瑶娘将手中紧握的苗刀横在身前,斩钉截铁道:“主人许多年来对瑶娘的恩情和心血,这段时日主人应该已经见到成效,直至现在足以让瑶娘做出回报了。”
玲珑谷主人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心灰意冷道:“都已经那么久了,倘若真有实心实意助我驱敌的人要来早就来了,即使我们拒绝各路心怀鬼胎别有用心之人以御敌之名趁机夺权,也不用拖了一年又一年。怕是,见直接夺取之法不可行,都想着渔翁得利吧。”
瑶娘沉重道:“外面事实怎样,瑶娘一去便知。”
瑶铃女捧着箱子,又想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外面的情况早就变了。
瑶娘封锁玲珑谷后,那些纷杂的势力先吃了西北,杀死了当地刚坐上域主之位的小胡丹,后而一路前进围攻北境,那里虽然在后来有了一员猛将桐承带领一众精兵强将镇守把关,相互较量多年未被占得便宜,但仿若势力同样微弱,耗了多年供给越发不足,最后竟落得被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还有城外粮草的补给之路的结局。
即使是精兵强将,守着一座日益枯萎的死城摆脱不了要背水一战的那天,但好歹是在被破城之时,晴王率领援军突至,城内残兵和外层围城的援军将中间的敌军合力绞杀,又一鼓作气冲向西北,直到现在那边也还在打着。
在此间几十余年内,方叔子和谢城主在内里窝着十分安逸,俱按兵不动,只顾着招呼自己域内,还招呼地风生水起。
晴王叶隅并非是什么皇亲国戚的出生,他称当初替现在的小皇帝平定朝中内乱,将他捧上皇位,那么之后也会为他平定各种烦忧,有他在一日,那么就会有小皇帝一日的晴朗,为了向群臣天下立威为了方便帮小皇帝辅政出力,自封晴王,并且也得到了小皇帝的承认和授封。
在玲珑谷被封锁前的旧闻里,先前的北方域主早已因参与进朝堂势力初争夺惨遇失败而被连根铲除,药玉阁楼,那时只是一个深居简出神神秘秘也没什么具体名气更提及甚少被一笔带过的小组织而已,却不料待瑶铃女出谷后,竟摇身一变成了北方梓郡的一方新域主。
之后叶隅捧的小皇帝登位之后,并未用功几日,便开始沉迷酒色,懒理朝政,药玉阁楼也同潭歌和青城一样,边安逸地招呼着自己域内各种事务,边物色三年一期要献给小皇帝的良人。
但多亏了眼快的何正嘉,让瑶铃女不禁感慨贵圈挑选美人的兴趣爱好就是那么奇奇怪怪……
这么长时间下来,这种奇奇怪怪的……美人,一直积攒着,发现后又被要求三缄其口,只以那位的口味奇葩已经不足以解释这件事了,不过也很难具体地说这究竟是谁的目的,又有怎样的想法。
这箱子里放的,对以上情形或许有所解释,可瑶铃女无论在外如何表现,可内里并非是一个爱刨根问底的人。
毕竟现在的玲珑谷和二十余年前不同,无论怎样也不至于立即就被别人吞入口中。
有那无情的机关阵封着,里面的人无论如何单纯和不谙人事,都还不算太危险。
无论哪里都会出现的危机重重,有交战,有鬼胎,暗藏杀心者有之,两面三刀者有之,借刀杀人者有之,阳奉阴违者有之,隔岸观火者有之,趁机作乱者有之,在这外面放大百倍不止。
瑶铃女转念又想到苏子说。
看来这赌注总不会输的。
虽然被那恶意撕咬侵蚀地痛苦不堪,但仍旧在是怀有善意还是堕入深渊的崖边翻滚苦撑的苏子说,都是令他怜悯且钦佩的。
瑶铃女认为,苏子说接触自己虽然有他本身的目的和不良企图,但他仍是对此感到羞耻不甘且难以忍受也是极为认真的,这才导致他将所有危险的导火线只是蜻蜓点水地那么在瑶铃女眼前虚虚一晃,即使怀揣着自己强烈想要复仇的心愿却也只对瑶铃女谈关乎于此的利害和血色牵连,三番四次地用威逼利诱之语要退出,所以现在,多疑易怒高傲又急躁的席寒山无缝替换了他。
而瑶铃女并不想去玩欲擒故纵的戏码,思虑三番,他打开了箱子。
反正迟早有一天会面对这些事情,相对于方叔子直接自然地拉他入水,果然还是遮遮掩掩别别扭扭纠纠结结最后直接赶人的苏子说更有趣。
就让他继续为此羞耻下去吧。
瑶铃女用手搅了搅箱子里的东西,随手拿起一张纸来看了一眼,看着看着眉头慢慢紧皱一团,脑子里瞬间编好了向苏子说告方叔子恶状的说辞。
即使只是随手捞一张,但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啊——
苏子说之前透露给他的,甚至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瑶铃女大致扫了一眼,但箱子里的信件、手写册和各种小东西都很多,这荒郊野岭里并不算一个能够好好观看它们的地方,他还是先把箱子收好,用方叔子赠与的亡命钱去找一个温暖舒适的客栈住下吧。
瑶铃女叹息地想道:这不可避免地又是一个对苏子说使用苦肉计的好办法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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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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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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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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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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