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总是冷冷清清的不爱笑,还总是跑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在行动时却一点都不含糊。
之所以会知道,那是因为每次玲珑谷将瑶娘单独派出谷时,瑶娘也都带了他。
瑶铃女当时正是好奇学样的时候,穿着小小的裙子,跳着细碎的小步,因为出谷的次数很少,所以每一次都像是要把看到的东西都印在眼帘一般,睁大双眼转着圈子,四面八方都要看个遍。
可这些只是调剂,并不是他最感兴趣的。
瑶铃女跟在瑶娘身后,牵着那鹅黄的裙角,眼睛盯住了她手里的凌云片雪。
瑶铃女每每出谷,最想看到的只有一幕而已。
而这幕从他以婴儿姿态被背在瑶娘身后时,就已经被印在眼底。
那是他的梦。
也是瑶娘最有活力的时候。
无论是遇见山贼土匪流氓,还是仇家陷阱色狼,但凡瑶娘俯下身把瑶铃女举起放在颈后,瑶铃女就知道
——游戏开始了。
瑶娘说话也要看心情,但她平常是没有心情的。
所以瑶铃女会高高地仰起唇角,乖巧地抓紧瑶娘,准备享受那一刻母子亲密无间的互动时间。
女子表情不耐冷凝地要结冰,骑在脖子上娇弱的女儿却笑意盈盈十分欢乐,这总会给人一种强烈的反差感,让人暂时忽略掉安静地垂在瑶娘身侧,手里那柄凌云片雪。
刚刚说过,瑶娘是不会多说什么的,在瑶铃女面对着眼前居心叵测的人们,高高兴兴的坐稳抓紧之时,瑶娘本握鞘的手掌上移握住刀柄,凌云片雪刀鞘悄然滑落,而在刀鞘脱离刀尖落地之前,瑶娘就已经跳在人前,翩然腾挪在刀光剑影里,仿佛要把自己献祭给谁一般,动作柔软地像跳起舞来。
在瑶铃女眼中,瑶娘动作轻灵优雅又准确凌厉,凌云片雪仿佛就是一抹柔软致命的绸缎,而坐在半空的自己仿佛就要被瑶娘带上天空想鸟儿一样飞了起来,他想,这一定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舞蹈游戏。
即使,面前那个人面色可怖地瞪着眼睛对他喷血。
因瑶娘倒下的人越多,瑶铃女唇角就越扬越高,越扬越高,越扬越高,直到放声大笑起来。
清脆纯净的童声笑起来既肆无忌惮又震撼人心,面对着血液迸溅和生命的消逝,他依旧可以笑得疯狂而欢快,仿佛身后的刀刃只是玩乐时追撵不上的同伴,身前正在或已经死去的人也只是捉迷藏时被抓到的孩童。
这是独属于儿童对某些事物无知时,最纯良的残酷。
可后来渐渐的,瑶娘因这种事情而被派出去的机会越来越少直至再也没有,某天他忍不住问了一声,才有人对他说,瑶娘已经是玲珑谷的主人,不再需要去做那些事情了。
他还没来得及遗憾,就先为别的事情伤透了心神。
瑶娘自从做了什么主人,天天忙得他再也没能好好粘在她身边自娱自乐,虽然身边有许多人保护他,可是没有瑶娘,他并不开心。
于是瑶铃女遇到了豆沙。
可是在他拔牙之后,也对豆沙一众甜食产生了极为强大的阴影,更是丧失了对其所有的兴趣。
他见不到忙碌的瑶娘,也没人对他多做管束,虽然安全自由,却仍旧寂寞无聊。
然后……
阿笙出现了。
瑶铃女倏地回神,冷冷看着眼前的人,抬手把匕首对准明少居挡在身前,谨慎道:“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即使你把瑶铃女主人是个男人这种事情宣扬出去,对别人来说与听到瑶铃女主人是个女人也没什么不同,而你就算和我有过什么关系,那么你的目的不纯,并不影响你将会死在我手里。”
明少居不慌不忙道:“真是无情。”接着他头向一边歪了歪,神情虽有些疑惑可却用着肯定语气道:“这么多年没有再见面,那瑶娘疯了之后,是不是依旧守着她的臆想,根本就不愿靠近你。”
瑶铃女立即杠道:“才不是,别乱猜。”
明少居眼里最后一点疑惑也消散了,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只不过瑶铃女不甘心承认罢了。
明少居上前一步,看着精神绷紧下一刻就要扑过来的瑶铃女温柔笑道:“我说过,如果我想让你死去,你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瑶铃女冷笑道:“今时不同往日,马后炮是没有用的。”
明少居闻言微微一笑,把右手的手指放在了左耳后摸索。
这个动作对瑶铃女来讲自然十分熟悉,明少居下一刻会做什么,他已生出预感。
明少居边摸索边无奈地叹息道:“怎么就和你说不明白呢?我们明明见过面,你该明白我对你并无恶意才是。”说着,他手指一顿,仿佛找到了揭口,“当年瑶娘不愿让你见我,即使被派去做危险任务,也要带着你,因为她以为我会在她看不到的时候害你。到了后来她做了玲珑谷主人,虽再也没处处携着你,可却派了许多人在你身边暗中保护。即使这样,她并没能阻止你我见面。”
瑶铃女不由自主喃喃道:“那是因为……”
“真聪明。”明少居毫不吝啬他的夸奖,“那是因为,我在见你时,除你之外她的人根本就认不出我,而幸亏这样,才能够成为我在你记忆里存在过的有效凭证。”
明少居的脸慢慢的被他自己撕开一半,瑶铃女瞪大眼睛去看时,明少居却突然反身拎起张文生的前襟,抡着把人粗暴地甩在肩头,背对着瑶铃女十分恶趣味地笑道:“今天给你的信息已经很不少了,恐怕你还要再消化一会儿。”
瑶铃女伸出手臂,急忙上前去追,而明少居这番反应本来就出人意料,他躲避和跳跃的身姿活泼灵动又优雅得体,比瑶铃女总快一步的他站在墙头,语气也十分愉悦道:“再见,乖孩子。”
瑶铃女跟着他跃出外墙后,只是期间被墙壁阻挡视线的那一瞬间而已,眼前早就没了明少居和张文生的影子。
瑶铃女上前几步,看着四周空荡荡的街道,手愤愤一摔,匕首尖刃深深插入地面。
“嘁!”
药玉阁楼主人他有点宅,很宅,好吧,他宅的要死。
除非特殊情况,此人老实得简直可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潭仙子有专门守在药玉阁楼外的眼线,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盯住药玉阁楼主人,但凡外出,就需对她紧急报告。
可药玉阁楼主人每次出门都有备在先,每当她赶到消息通知地点时,那里就只剩下弱不禁风可怜兮兮的苏子说断后了。
所以她每次看到苏子说,都能够透过他看到自己那一次次的失败,时间长了,捉不住药玉阁楼主人便开始以捉苏子说为乐,报药玉阁楼主人那疑似嘲讽的轻慢懈怠。
刚开始只是不被人理解的孤身奋战而已。潭仙子打量着眼前言笑晏晏不知企图的女子,心里开始生出一点疑窦。
所以为什么最近总有一些不相干的人爱往这里投递消息,内容还都是关于药玉阁楼里她要堵的人,这算什么?外界对她新的恶意和嘲讽吗?
潭仙子从小琴棋书画诗文武功都很优异,虽然潭歌更尚文艺不喜从武,但她凭借女子必备吹拉弹唱女红舞蹈也当之无愧“潭仙子”这三个字。
当年若有人交谈时但凡提到潭仙子,从外形气质到多项全能,无一不是美不胜收飘飘若仙被当做万千男女无限憧憬的存在。
而世上能够存在她这么完美的形象,当然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她像一块珍贵又不堪摔打的美玉一样,被突然打破。
潭仙子去堵药玉阁楼主了!
潭仙子居然又去堵药玉阁楼主?
潭仙子为什么还要去堵药玉阁楼主?是出什么事了吗?
……
潭仙子喜欢药玉阁楼主!
……
……
潭仙子去堵了药玉阁楼主,嗯。
看到前面那些漂亮女人了吗,这又是情感纠葛的一天啊……
旁观者那曲折的心路历程,诸如此类。
而潭仙子本人,也是对此心知肚明。
天晓得,她倘若能有一次让药玉阁楼主乖乖被自己逮到的经历,她也不至于这么不知羞耻。
潭仙子坐在原地抱着琵琶调着音弦,懒懒地说道:“你们这一帮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我,是想耍我玩吗?”m.χIùmЬ.CǒM
潭仙子语气微重警告道:“我也是有脾气的。”
瑶铃女不解道:“哪里有一帮人,明明是我单独一人站在你面前,更何况我们应该是熟人才是。”
潭仙子没什么诚意的敷衍道:“我当然认得瑶铃女主人贵驾,您忽临寒舍,蓬荜生辉。”
瑶铃女道:“或者在我之前,还有别的谁用着与我相同的目的,来找过潭仙子并产生了误会。”
潭仙子不置可否,直接点明道:“好吧,您直接说了吧,药玉阁楼主人或苏子说在哪里,既然您找我是为了此事,那还是别耽搁找人的时间才是。”
瑶铃女笑道:“我说的‘潭仙子可否愿见阁楼里人’,并非是给出踪迹让潭仙子去寻,也不是让你守着阁楼继续空等,而是我有一法,只需带我去你青城外驻扎的小院里守株待兔,阁楼里自然有人亲自来找寻。”
潭仙子手上动作一顿,犹疑地看着他道:“阁楼主亲自来吗?”
瑶铃女感慨道:“如今苏掌事见了您都控制不住要躲躲,居然还在想着能从药玉阁楼里飞来一只小珍雀吗?”
潭仙子道:“但我的目标向来只有阁楼主一个,这点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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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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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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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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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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