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鼓却仅在入门扫了几眼,往后便没有再仔细看,只记了路线走向而已,等被年画娃娃带到了地方,房门一敞,轻而易见的依旧是那张万事好奇撞了南墙犹不死心的模样。
姚鼓长的很少年,身姿矫健挺拔略显单薄,面目清爽阳光生气勃勃,总体看着可评一声姣好,却并不算真真上等,但那一双眼睛顾盼生辉总点缀着新奇活力,往往就会令人一下就区分出来。
而每当碰到那些以此为判断的人们,姚鼓身后的阿笙的表情绝对是微笑的。
比如前两天姚鼓去包子铺买包子,老板娘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就是那个前不久才光顾了一次的,刚进城似的客人,便于笑吟吟不动声色间,每个包子又多赚了两文。
当姚鼓抱着一纸袋包子回头时,就见着身后一直保持皮笑肉不笑的阿笙了。
阿笙表示,他当然是没有看到老板娘暗示的信号,和其他客人异样的眼神。
当然就算看到了也没用,少年是不会用心看他比划的。
不,不能这样埋怨主人。阿笙脸皮和心境跟着姚鼓磨练了几家店铺之后自责的想了想,最终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于是少年即使是犯什么样的傻,阿笙就是那个在其身后默默的面上微笑支持/当然是在日渐被少年压低的原则能够认同的情况下,内心泪流满面的掰着节操即使舍不得也要一点点撒的那个男人。
药玉阁楼主自然也会注意到,其实对这些他也并没有一定要证实的必要,如同往常般习惯性的默默记在心里就可以了。
年画娃娃把他们领入门内后便退了出去。
房间很大,主人却在房内无处不挂了许多层层叠叠的纱帐,隔出了不知多少个小空间,姚鼓自入了屋就感觉自己像是被纱帐埋起来了一样,不由得笑了一下,对阿笙形容道:“是不是这几天要下雨了,这纱帐都晾到房间里了呢!”
阿笙表示即使自己不哑也会无言以对,主人你声音这么大,确定是在问属下?
话音刚落,突然纱帐里传出一声轻笑。
姚鼓似是被吓了一跳:“哇!阿笙你刚刚是不是出声了?不是说过你不用这么勉强的吗?”
阿笙看着他那有些浮夸的动静十分配合的摇了摇头,只感觉到上一刻将将才消失的心累再次卷土而来。
“客人远道而来,不知有何所求?”纱帐里的人不见踪影,声音如清水过山石般悠扬润泽。
姚鼓收起之前那副稀奇模样,挺身抱一抱拳,以一种童言无忌百无禁忌的天真语气问道:“在下初临此地还未尽知风俗,犹不甚明白阁楼主的待客之道,还请问这是何意?”
“客人不用在意,这只是一个小游戏而已,客人如果在事情谈完之前找到鄙人,鄙人自然也不会有再遮住身影不让看的道理,只不过不知是客人的心病要紧呢,还是游戏要紧。”
姚鼓试探道:“男子汉大丈夫,怎如女子般遮遮掩掩。”
声音似近似远的调笑:“鄙人的确是有些怕等这边条件开出时,客人会迫不及待的想剁了鄙人。”
姚鼓脸色一变,忍不住反驳道:“我才没这么变态喜欢剁人玩呢!”
接着那边又传来声音:“同时鄙人也怕到时听了委托会忍不住伤到客人。”
姚鼓闭了嘴。
“好了,废话不再多说,不知客人想要什么?”
姚鼓不情不愿的答道:“在下想要一个人。”
声音不甜不淡的传出:“那么只要出门左转遣走下人就够了。”
下人阿笙垂头忍笑。
姚鼓补充道:“在下初入江湖尚不知有所为有所不为,愿得一友同舟共济相互提勉,闻言阁楼主有医人心病之术,不知在下的心愿可能医得?”
那边嗤笑一声:“交友贵在心诚,你交不到朋友或许并非是旁人之因。”
姚鼓顶着一脸的天真烂漫答道:“在下也这般想过,所以每次东街包子铺大娘卖给在下包子时总无故较人多出几文钱那会儿,在下无不乖乖的给了,结果在下发现,最近似乎越发的养活不起自己了。”wWW.ΧìǔΜЬ.CǒΜ
“……”那定是整条街都传开了,进行了一人针对性的涨价方案。
姚鼓见他沉默,忍不住催促道:“阁楼主可有什么好办法?”
“若一心只想着来鄙人这里要人。”那边十分不客气道,“想必客人的小厮还比客人还要知晓的事多些。”
“阿笙知晓的事自然很多。”姚鼓大大咧咧的回道,“可他口不能言,也教不了在下,小贩合起伙来狮子大张口时,他也不能帮在下对付他们。”
阿笙握着短剑的手抽搐一下,默默委屈。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在下已经很和善了,却依旧糟了嫌弃。”
“我不甘心!”
纱帐里的人当听到这句开场话时,已经开始烦躁的盘算这客人到底是胳膊好使还是腿好使了。
“不甘心如何?”
姚鼓气愤地说:“在下离家也已好些时日,怎会无人与我交友,此次无论如何也应交到一个!”
“啊。”悠扬润泽的声音传到这里,听来略显得有些茫然。
这种气急攻心的情绪之下难道不应是幼稚意气的宣扬要屠一整条街,然后自己义正言辞的拒绝并试图矫正其三观吗?
想他堂堂药玉阁楼主,虽不忌客人身份所求,但这等家长里短的事还真没必要去费心思吧。
“客人可以换一条街。”
“换街也难缓在下心头之郁,窝在心里简直就是一个死结。”
“好吧。”那边的声音已恢复了正常,多少还有些敷衍地应道,“那么请客人先呈委金,鄙人会于你一个友人,但能不能遇见,留不留得住就看客人自己的本事了。”
姚鼓闻言拱手一礼:“在下自知人心难测不敢在琐事上麻烦阁楼主,只是不知阁楼主想要在下什么委金?”
“委金……”那边沉吟一瞬,忽又答道,“鄙人就要客人的一边牙坠吧。”
姚鼓疑惑问道:“只是这样?那些人不是说……”
那边也疑惑道:“不然呢?莫不是也想跟他们所说相同?但如若算起总账,鄙人这是让出一个人,难不成客人还要为了此事把自己赔给鄙人?”
“啊。”姚鼓尴尬的笑了笑,“不不不,阁楼主说笑了,在下上有老下有小,长留不得,长留不得,阁楼主实在太客气了。”
“鄙人也没为难客人什么,只是以此为凭证,日后好相认罢了,免得彼此错识了会意引起误解。”
姚鼓闻言谢道:“那在下就先谢过阁楼主,日后若遇上阁楼主的那位朋友,在下定不肯怠懒,好好待他。”
阁楼主也道:“是吗?那就希望客人和友人可以后会有期了,不知客人还有什么委托吗?”
姚鼓干脆的否认,带着阿笙一脸惶恐的告辞离开了。
外庭有一条铺满藤蔓的花廊,珠儿正窝在那廊栏杆上百无聊赖的仰头数着流云,心里却默默计算着时辰,想着委托结束后要用哪种方法能把那两位客人干干净净不在地面留下痕迹的送/抬/拖出去。
唉,为什么一定要让淑女来操心这种简单粗暴没有气质的事呢?
但这次屋子里似乎格外的平静,或许主人对这个客人出手还并不算过分?
正疑惑着,屋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仍如来时干净齐整。
珠儿一边迎上一边暗想。
手脚脸面也齐整。
姚鼓看着迎面而来的年画娃娃抬手微微一礼,嫩声嫩气犹作老成持重的说:“客人这边请。”
姚鼓被这一请,就又被请回了药玉阁楼的匾下。
“客人请静候佳音,慢走不送。”
“咣!”
姚鼓:“……”
这……没被踢馆,太不应该啊?
“咦?阿笙。”姚鼓狐疑的用胳膊肘捣了捣小厮,“她是不是生气了?”
阿笙此刻无法回应是与不是,心思依旧沉浸在屋内的主人和阁楼主的对话里,于是默默的又掰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节操丢在了地上,忍痛不去看它。
当在阿笙反应过来时轻轻扯了扯姚鼓的衣袖,姚鼓却没有再追问上一个话题,回头笑道:“那我们就请回吧。”
阿笙看一眼他两边不对等的牙坠。
姚鼓见他眼神,混不在意的往袖子里掏了半天,又掏出一只挂上:“不用担心,你主人我嘛,还是早有准备的。”
珠儿送客之后再入阁楼主那挂满纱帐的房门,全然一番恭敬姿态:“主人。”
纱帐乍一接触门外新风,有些飘扬纷乱,当初姚鼓二人所立之处原遗放的牙坠已全无踪影。
药玉阁楼主正往手中册子上记录此次委托,写了两字后只觉索然无味,正巧珠儿迎上,不由语气重了些:“你来做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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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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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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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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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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