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铃女:“……”
瑶铃女面无表情,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
公主听了,便又问道:“你似乎,尚有疑虑?”
瑶铃女搞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即便是为了收拢金兵甲胄,这气氛也不太像啊。
瑶铃女答道:“安敢犹疑,只是觉得川渟公一表人才,到时自然看他本领,公主目光如炬,既已推荐,那他便必有过人之处,何必又为此而烦忧?”
公主这才笑道:“川渟公子,大家对你如此信任期待,你可千万不要让人失望啊。”
川渟公:“多谢赞誉,晚学必不负所托。”
众人笑了一会儿,也有人开口调侃道:“适才太太开口,让我一惊,不禁想起一个人来。”
公主好奇道:“谁?”
随臣应道:“苏悦。从前的药玉阁楼掌事,后做叶氏驱逐之鹰犬,而今早已长眠。公主穿梭于内室,即便有所耳闻,但与此人打不到什么交道,故此发问。”
公主问道:“我知他已死,不过和此下有什么关系,何故重提?”
随臣慢悠悠地笑道:“苏悦第一次同叶隅与我等面见时,口舌并不快利,礼数也尽半桶水,初生牛犊陷于虎口,被问到恼怒处,也仅已一声口气俚语做结,便是‘哦’。”
瑶铃女:“……”
怎么啦!多霸道!一字敷衍而已,他能说我不能说吗!
公主闻言,看了一眼正微微皱眉默表不满的瑶铃女,便摇头笑道:“多荒诞,酒后混沌,不要揣测这种无稽之谈。”
随臣却道:“非也,苏悦已死,为叶隅所弃,被阁楼挫骨扬灰,此乃共识。”
瑶铃女当即起身冷声道:“公有话不妨直说,何故冷言冷语旁敲侧击,我一介乡野闲散懒惰之人,也没有什么非要执着之事,既有意见自可退去,分道扬镳,也省的互生怨忧老大不痛快!”
随臣笑道:“太太,不必自谦,乡野闲散之士怎会屯兵,既然屯兵岂有不执着,你我本同路共敌,何苦分道离行,被人各个击破?”
瑶铃女冷笑道:“怎么,我不拿闲散之士比对,独要我比对挫骨扬灰之人吗?即便酒后,劝君也不要欺人太甚,小看我府中无人也!”
公主连忙说道:“只因为一个死人,你们又何苦提而急气,大不值也。”说着,她伸手拉住瑶铃女的手臂,见对方重新坐下,才又说道,“安弟所言甚是,妹妹脾气真是不好,为何不听人把话讲完呢。”
随臣接着说道:“陵太太身傍金兵甲胄,乔居旧王府宅,此势自无人敢欺,但也不要目中无人,眼高于顶,招惹祸端!”
听到这里,瑶铃女便又冷静下来,直截了当道:“各位饱读诗书礼乐之士,而今既踏乡野,也该知繁杂琐碎之礼不当下于庶人,那怎么又来斤斤计较,轻慢诅咒?”
川渟公也连忙说道:“二位各怀风采,休要再行争论,公主有话要说。”
公主这才又道:“英雄不问出处,叶锦之死,在于气盛,叶隅入道艰辛,在于分崩,今叶隅已然夺位,众位尚可忘瑶娘之死乎?”
瑶铃女圆拳暗攥,眉头紧皱。
川渟公应道:“前车之鉴,自不敢忘。”
随臣:“此非二桃之勇,不敢争夺,只是此人……尊卑无度,傲然无礼也。”
“……”瑶铃女,“无话可说,不如少言。”
随臣和瑶铃女之间有着莫名不容的气氛,郦公主调和半天,也仅仅是阻止他们打起来罢了,不过这也无所谓,她和随臣之间的关系,也没有那么那么的好。
公主想了想,便朝瑶铃女举酒转移话题道:“妹妹不必生气,你还青春年少,自然跳脱躁跃,头脑灵活,而这群随臣岁数大了,沉淀保守,多有顽固之念,即便目的相同,言谈不合也在情理之中,还望互相理解,莫惹闲气。”
面对公主近距离的目光,瑶铃女只能同举酒应对。
虽然自己现举的酒是和她盏里的酒都是从同一把壶里倒出来的,但瑶铃女还是有些……
这,这里可是连馆啊。
瑶铃女不死心道:“还望公主见谅,我……委实不胜酒力,只怕还未与公主尽兴中途又要醉倒难支了。”
公主笑道:“不用忧虑,我本就是为了照顾你,才在这时传唤。你醉便醉了,又有何难,只管在这里逗留一夜,等你醉酒,我等也该席散了而已,来。”
瑶铃女:“……”
还要在这里逗留一夜!
瑶铃女连忙反驳道:“我孤身逗留在外,如此怎生是好?不行,我还是要回去。”
公主有些茫然道:“入夜黑深,路半恐有不测,休憩而已,你若介意大防,便留在我院之中,他们不会有异议的。”xǐυmь.℃òm
瑶铃女:“不行,我家里还有事没有做完。”
公主疑惑道:“什么事情,如此要紧,何不说与我听。”
瑶铃女:“……”
瑶铃女:“我府中金兵太多,需要时时擦拭刃身,扫剔柄尘,以做防锈保养,以避贼子暗窃。”
公主:“?嗯?嗯??”
刚刚还夸你跳脱躁跃头脑灵活,好家伙怎么转脸就如此枯燥啊!
这事需要时时都做吗?
公主想了想,便又说道:“既如此,你醉后我派人护送,怎么样?”
瑶铃女这才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笑而应道:“好!那今夜,就不醉不归!”
瑶铃女既醉,撤宴人散,宾客尽归。
川渟公拉着瑶铃女的手臂将人从案上提起,残灯明灭,映面如隔珀相对,昏昏又沉沉,郁郁又柔馨。
瑶铃女看他来搀扶,虽是倚手而轻笑,瞳孔却又藏幽冷光,颦眉蹙目,慢悠悠地说道:“下次,别来叫我了,哈哈哈哈哈……”
川渟公无奈笑道:“不要在意,他们总是这样,恃才者傲物,我都已经习惯了。”
瑶铃女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叹道:“我不是为他们……”
说话间乍然顿住不再言语,气氛一时有些沉郁。
川渟公感觉对方似乎有些伤心,想了又想,觉得她前半生锦衣玉食,有朝一日突然家破人亡守寡远逃,经一路颠沛找到傍身之处却又被这般轻视对待,确实不免伤心一番的。
川渟公觉得不管怎么说这确实是很苦情的事情,又有酒意催起感念,想着想着便腾出一只手来给自己擦眼泪。
瑶铃女:“……”
瑶铃女:“?”
不等他好奇问起,苏彦忻便已走近,果断扒开川渟公的手,要带瑶铃女离开。
川渟公没注意他倒还好些,这下不得不注意了,立即拦住他斥责道:“别装了,我知你不聋也不哑,上次就是你踹的我,就是你!没有规矩,不知尊卑,总赖在这里到底有何龃龉,是何居心,轻贱而善妒,无耻!”
苏彦忻:“……”
虽然此刻瑶铃女醉的都有些直不起腰了,又恍惚又困倦,欲开口却又总因断片而懵然失语,被动无力地斜倚在苏彦忻的肩臂之上,但苏彦忻竟然还是下意识地回头垂首想把自己埋到瑶铃女怀里去。
川渟公见此当即炸毛:“装模作样!你别再装啦!真当我不知道!”
瑶铃女在这种状态下是编不出什么整话来了,同时苏彦忻压抑之气也于此逼迫间陡然爆发:“你当他为什么不让我开口!”
川渟公皱了皱眉,然后嘲讽道:“我知道,一定是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仅观颜色身量便已足够了,何必再开口暴露自身短浅之处呢?”
苏彦忻:“……”
苏彦忻:“因为我爱骂人。”
川渟公:“什么?”
苏彦忻:“我骂人可难听了,你最好别让我开口,也别招惹我。”
川渟公:“怎么个难听法,你骂来试试。”
苏彦忻:“去死吧狗贼!”
川渟公:“!!!!!!!!”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如此斯文扫地,怎好干休!
站在后面默默旁观的何正嘉面无表情地把视线挪开:“……”
他早说了,全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还总是互相矫来矫去的,不肯相信,也没人肯听。
于在场的人中作为唯一的一个无权无势无地无位无武无财无帮无派人士,面对眼前突然掀起的骂战,何正嘉还很熟练且擅长地往后倒了几步。
不管,那能怎么管?倘若去管自己便先被祭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骂完要是不解气打起来血可别乱溅呐!
所幸双方还算尚存理智,仅来往交锋几句,最后并未动手打起来。
苏彦忻揽着瑶铃女与川渟公撞肩而过,双方那莫名其妙发不完的气都好似没头没尾没什么来由似的。
何正嘉默默腹诽着跟着二人一同离去了。
瑶铃女这次醉酒不同寻常,席间即便告醉,也还是被续杯硬劝,以天色尚早为由,不肯轻易散场。
登车之后,瑶铃女有气无力地问道:“我中毒了吗?”
苏彦忻抱着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便摇了摇头,看他这副模样也不由得沮丧道:“无碍,尚还不至于。”
瑶铃女用力攥握着他的手腕,冷容恨声道:“万事万物,蓬勃竞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相伴而相生,亦可覆舟相克。”
苏彦忻感觉自己手腕都快要被捏断了,但还是强忍疼痛默默地看着他。
说罢,瑶铃女自己便松开了手掌,耐不住酒力摧神,枕腿阖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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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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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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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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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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