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邓珪的判断是准确的。
徐怀亲率桐柏山卒从防御薄弱、被雨水冲刷泥流积淤就剩四五尺高的西寨墙杀入清泉沟寨,寨内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严密的防御部署,但曹师利在北寨门附近已经集结千余兵马。
很显然曹师利想着郑怀忠今日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发兵进攻巩县北部的营垒,他还是要做好率部赶去增援侧翼的准备。
徐怀登上清泉沟寨西墙土垣,居高临下,看到曹师利这时候反应也是极为迅速,北寨门内侧有一座临时建造出四丈余高的望楼,号角与战鼓齐鸣,五色令旗从望楼探出来快速翻转着,正快速的调动营寨内的兵马。
北寨门望楼之上,除诸多传讯兵卒、箭士,还有一人身穿黑甲,正这边望来,相距甚远,徐怀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从比周边士卒高出一截的身量,也能猜到应是曹师利本人无疑。
“曹师利反应不慢啊!”郭君判看着这时候清泉沟寨各处已有好几队人马,往宗祠西边的巷道赶来,蹙着眉头说道。
曹师利意图摆明,是要尽一切可能,将他们围堵在巷道,方便他调更多的兵马、强弓劲弩过来围剿。
“曹师利反应再快有何用哉,还不是被我撸秃毛的一只兔子?我要叫岚州叛军在这一仗过后,想到我牙齿直打颤、便溺失禁!看来鸦爷今天要多用废几张弓啦!”徐怀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将手里的柘木步弓也递给郭君判,换了一把陌刀在手,杀气腾腾,也显得狰狞。
徐怀就没有想过能彻彻底底的杀曹师利一个措手不及。
那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现在想想郑怀忠这些西军将令还是太怂,“人和”这一项他们便沾不上。
不过,徐怀料定清泉沟寨看似有七八千兵马,但仓促之间能驱使披甲结阵的,未必能有两千士卒,其他要么是还没有从前些天巩县惨烈攻城战事中恢复过来的伤残,要么是心怀怨恨、被强迫编入营伍的俘卒降兵。
特别是这些俘兵降卒,或因贪生怕死而降,或为将吏胁裹而降。
即便是从忻代等地一路被裹胁南下的降兵,他们内心深处对赤扈人能有几分真正的顺服?
倘若是两军堂堂结阵厮杀,这些降卒俘兵被胁裹于阵列之中参与作战,他们要是不想被后方的督战队处斩,要是不想被对面的刀枪弓弩杀死,只能咬牙进攻、参与厮杀,多多少少还能发挥一些战斗力。
然而,这个节骨眼曹师利想要将这些降卒俘兵快速集结起来都难,更何况唐盘正从清泉沟寨的两角组织人手纵火,制造更多的恐慌、混乱……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他们不能给曹师利太多的时间,将那些降卒俘兵组织起来。
那样的话,蚁多也能咬死象。
寨中可供回旋的空间又有限,他们杀得手软,也没有办法在敌援赶来之前,将一层层组织起来的严密盾阵攻破、打破。
所以,他们第一时间要将正往巷道围堵过来的这几队人马杀透、杀败、杀溃,令曹师利身边再没有嫡系兵马可用,剩下的降兵俘卒、老弱伤残,又何足道哉?
奇袭也好,强袭也好,一旦接战,最为关键的就是快攻、快杀,杀得对方根本来不及组织防御。
要是能在三分钟内杀得对方溃不成军,万事皆吉。
为了快,徐怀也会留一点余力,将陌刀接在手,与牛二说道:“随我杀敌!你手里这面重盾今日要是不能将二十颗脑瓜子砸烂,罚你三天不许吃肉!”
“你们不跟我抢人头便成。”牛二瓮声说道。
范宗奇率一队甲卒先下墙沿巷道往宗祠方向延伸,看到他们即将与围堵过来的朔州叛军接触上,徐怀与牛二、王举等人疾步往前阵赶去。wWW.ΧìǔΜЬ.CǒΜ
郭君判率两队轻甲箭士,沿着巷道两侧的夹墙、屋顶而走,压制巷道两翼的敌卒,防止他们聚拢起来往巷道里投掷碍障物。
巷道虽然能最快速度的推进,但到底狭窄,能供双方投入兵力都有限,除了两百甲卒分作数队填下去,一百甲卒留在土垣之上充当预备队就足够了。
要不然话的,无法将所有的战斗力在极短时间里最大限度的释放出来,就达不到快攻强袭的目的。
而他们以这点人手强袭敌营,一定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与决心。
还剩有的人手,由徐四虎、魏大牙也各率一队从侧面下墙,一路破墙穿屋,从西往东|突破。
虽然破墙穿屋的突击速度,要慢得多,但也是保证不叫敌卒有机会包抄巷道的侧后来。
总之,徐怀就是要将强袭攻势化作无所抵抗的洪流,与两角所纵的火势一起,顺着地形,将数以千计的敌卒往下方压迫。
…………
…………
“徐怀狗贼!”
看到那道身影从土垣跳奔下来,在接战的瞬时,手中陌刀化作蛟龙一般往前翻滚,连接破开三面重盾,持盾之人没有反应就被杀得支离破碎,曹师利牙齿都要咬断。
如此凌厉的刀势,除了徐怀,曹师利还没有在旁人身上见过,咆哮般的大叫起来,如雷霆在望楼里震响。
袭兵进攻太过犀利,仓促进入巷道的兵卒接战片晌,就被杀十数人,杀得人胆颤心寒,看到先赶到宗祠那边督战的独子曹成就要提枪上前阵作战,曹师利再次雷霆般的咆哮起来:“曹成,压阵!牵马来!”
曹师利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直接从四丈高的望楼纵跳下去,跨坐到马鞍上,从侍从手里抢过长槊,就纵马往宗祠那边狂奔过来。
曹师利跨下这匹马,乃是云朔万里选一的良驹,在空间狭窄的寨子里纵驰,也是快如闪电,有人阻挡,不需要曹师利指令,就轻灵的纵跳过去,又或者曹师利直接坐马鞍上,用马槊将来人拨开。
一溜烟驰至宗祠西山墙的小广场前,曹师利将槊杆压在还跃跃欲试想直接上阵的曹成肩上,怒叫道:“你给我留下来压阵!”
“是徐怀那狗贼,娘亲、奶奶便都是这狗贼射杀!”曹成咬牙叫道。
“我知道。你给站住!”曹师利说道。
“爹爹,诸儿郎没有一人是此贼一回之将,不将他压制住,死伤太惨烈。”曹成叫道。
“徐怀武勇之强,尚在为父之上;他身边王举,在泾州时就敢称枪术大家,只是青年时习武成痴,不喜兵事,才名声不显,根本不能如其兄王孝成相比,为父在你出生之前,就知道他的名声,还一度想潜入泾州找他领教。那个郭君判箭术无双,不在为父之下,而那个长得像黑牛一样的莽货,在大同时仅有野牛一样的蛮力,但看他此次身形进退如虎狼扑咬,已晋高手之列——你我父子二人倘若莽撞赶到前阵,除了身败命亡,别无二途。而这是徐怀这贼子所期待的,他就是诱我们大将上前阵厮杀,好以最快速度打乱掉我们的阵脚——你不能冷静,就难成大器,”曹师利叫道,“徐怀这狗贼,是欺我父子有勇无谋,你愿意这么轻易就着他的道?”
“那要如何对付这狗贼?”曹成咬牙问道。
“组盾阵。巷道狭窄,一道盾阵不够,就组三道、组十道,组一百道盾阵,将巷道给我塞住,我不信这狗贼能连破多少面重盾!”曹师利说道,“待将北寨门的盾车、拒马拉过来,将左右塞住堵死待援军过来,定叫这些狗贼饮恨于此!”
“……”曹成还要争辩。
“你给我闭嘴。我乃主帅,你即便是我独子,但违军令,也要先领三十军棍,”曹师利朝左右大叫道,“徐怀这狗贼就在眼前,今日为杀贼而死者,抚恤皆加十倍,汝子便是吾子;而能杀得此贼者,首刃之人赏千金,入我曹家宗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曹师利立下此誓,倘若有违,命如此箭!”
曹师利从箭囊抽出一支羽箭,挡众拗断,令甲卒持重盾往巷道口推进。
…………
…………
“曹师利这狗贼竟然能沉住气,不简单啊!”王举看到曹师利、曹成父子以及身边几名校尉,竟然没有人上阵来,而是不断往巷道里填盾卒,蹙眉叫道。
“那今天就要看七叔与我,谁能破开更多的重盾了!”
徐怀将手里长刃崩断的陌刀扔到一旁,从身侧侍卫手里换了一把新刀,朝王举说道,
“我这段日子习伏蟒刀,对那拖刀势、翻斩势、六出花势稍加变化,威力提升不少,也适合当前的战场;我使给七叔看看,看我今日借此刀势,能领先七叔多少!”
徐怀箭步内扣,身如巨蟒人立,身子明明是静止的,却给人一种不断扭动的错觉,王举知道这是筋骨内紧的缘故。
下一刻徐怀将拖拽身侧的陌刀翻滚前斩,看刀势前进的轨迹,是一道直直的孤光,却有一种异常的绞杀之感。
这细微致妙的变化,令这柄陌刀在徐怀手里的威势,比单纯的翻斩势要强出数分。
刀势有如蛟龙般破开当前一面重盾,下一刻刀锋斜抹,刀势没有一丝的停滞,将左侧没有来得及举盾封挡的敌卒臂削断,刀锋如毒蛟前钻,洞穿其后另一敌卒手里的重盾。
这也是一名悍卒,即便胸口被破盾而入的刀刃扎透,但还是抓住大盾下压,将徐怀手里的陌刀长刃压断。
这会儿趁徐怀破开对方盾阵一个小缺口,制造出一片混乱,牛二、范宗奇等人则带着左右悍卒往前猛打猛打,推进丈余再次被稳住阵脚的敌卒盾阵挡住。
“现在换我来破盾啦!对付这种乌龟壳子,陌刀还是差了一些,要看我老当益壮的铁枪无敌!”为避免枪刃会被卡住,王举以铁枪作刀,往敌盾抽斩而去。
王举手里这杆枪之所以名浑铁枪,枪杆也实是精铁铸就,重逾五十余斤,普通人扛着都费力,更不要说舞出花儿来了。
此枪在王举手里,以枪作刀,威猛之势比陌刀更为强出一大截。
普通将卒手举重盾,防御力是相当强,但问题是对方举起五六十斤重的长铁棍,以雷霆万钧之势抽斩过来,要如何抵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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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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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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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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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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