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营之中的种种压榨、欺凌,而牢营饭食之劣,令他们关进来都有两三年了,食之还忍不住作呕,早就满心怨恨。
这会儿听到徐怀招呼,燕小乙上前一脚就将粗木桌案踹翻,另一个年轻健囚沈镇恶,抄起一条木凳,便将草棚角落里的水缸打破,水泄一地。
“燕小乙、镇恶,你们住手!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徐爷息怒,这些饭食我们受得!”王孔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将燕小乙、沈镇恶拽住,劝徐怀息怒。
王孔一时看不透徐怀这莽货真是看不过发作,还是受王禀暗中唆使故意跑来牢营惹是生非,他总觉得事情有蹊跷。而不管怎么说,徐怀背后有王禀撑腰,闹多大的事都有可能夷然无事,但燕小乙、沈镇恶他们是刺配囚犯,跟着闹事就是罪加一等,说不定当场就会被乱刀砍杀。m.χIùmЬ.CǒM
徐怀既然故意犯浑,就不会让沉稳有余、血勇不足的王孔拦他的道,一拳便朝王孔面门打来,破口大骂道:
“你这王孔真不识好歹,我他娘瞎了狗眼当你是条好汉,牢头欺到你头上撒尿拉屎,小爷我今天替你出气,你他娘竟然要往婆娘裤裆里缩!”
王孔不敢还手,极其费力格档徐怀的重拳,身子被打得连连后退,嘴里直是救饶:“徐爷息怒,徐爷息怒!我等再熬几年苦役便能放归,何苦不忍受这点委屈……”
“忍你娘个头!这鸟气小爷我今天就不受得!”徐怀一拳从王孔脸旁擦过,打在草棚柱子。
听着耳旁“咔嚓”一声,碗口粗细的木柱子竟然从中断裂开来,吓得王孔冷汗直冒,心想这莽货性子怎如此刚烈,这拳要是打中此时虚弱不堪的自己,岂非半条命都没了。
“徐爷,河狸王也是怕你替我们打抱不平,给自己惹来是非——你说砸什么,我们听你的话便是,徐爷切莫动手!我等贼命一条,不怕是非的!”燕小乙、沈镇恶上前拽住徐怀,劝他不要对王孔发怒。
对牢营种种压榨、欺凌满心怨恨,对猪狗不食的饭食满心厌恨的,绝不仅燕小乙、沈镇恶两人。
上千囚徒性情像王孔一般沉稳者是有,被年后两次弹压搞得心有余悸者也绝对不少,但刺配到边州的囚徒也绝对不缺性情暴烈、胆大妄为的人。
而那些奸恶之徒更是巴不得找机会渲泄心里的戾气,气势汹汹就想上前将草棚乃至朱孝通、成延庆等管营、牢头的骨头都拆掉。
徐怀闹事踹饭瓮、砸草棚,打伤老吏,还叫嚣要烧牢营,朱孝通、成延庆怒气冲冲刚想对王禀发难,想派人将闹事的徐怀乱棍打出牢营去,但这会儿见上千囚徒一起鼓噪起来,他们吓得手脚发软:
这是要暴动?!
上千囚徒,三四成人都有人命案子在身,还有不少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真要暴动,在草城寨禁营武卒赶来镇压之前,他们这点人手,都不够塞牙缝的啊!
“徐怀,你这混帐家伙,又要作什么乱?”王禀这一刻暴跳如雷,疾声大骂,手里还抄起一根长木杖兜头兜脸就朝徐怀乱抽过去。
“疼疼疼!”
徐怀刚才威猛如虎,一拳打断梁柱,气势吓煞众人,这会儿却双手抱住头脸,跳脚往朱孝通身后躲去,哇哇大叫着,又像抓小鸡似的,将矮个瘦小的朱孝通抓起来当盾牌,去挡王禀乱抽过来的木杖。
“啊,痛,王郎君、王相公,不要再打,是我!”朱孝通凄厉大叫。
场面有点混乱,又有点滑稽。
诸多囚徒心里头的怒恨刚被点燃,这一刻都面面相觑起来,不知道还要不要上前将草棚拆了,将这鸟牢营一把火给点燃。
“徐怀,休得对朱管营放肆!”卢雄、徐心庵、唐盘他们这时候才上前将徐怀揪住,将朱孝通从徐怀手里夺下来。
他们同时将也将徐怀、王禀护在身后,以防玩火太大,一旦势态控制不住,他们也只能先护送王禀、徐怀离开。
“我不烧这鸟牢营就是,”徐怀瘪嘴叫道,“王相公是你说人要有脾气,进牢营就是看看这里有啥不平事——我是照你的话行事,你怎么就抽打我来?”
“你这混账家伙,还敢张口胡说?”
王禀也是为牢营的现状气得够呛,将这股气带出来“训斥”徐怀,拿着木杖砰砰砰的敲草棚木柱子,也端是声色俱厉,
“牢营之中有不平事,我等身为大越臣子,为朝廷效命当然要有脾气,绝不能和稀泥,但谁叫你烧这牢营?你这混帐家伙,做事就不知道什么叫轻重缓疾?难道没有听到我正跟朱管营说这饭食之事,劝他想办法改善?”
“这狗猪不吃的饭食,谁看了不气?”徐怀犟嘴道,“你叫我有脾气,我当然就想烧了这鸟牢营,将这些贪官污吏一个个都杀干净!再说我也就说说,还没有动手烧呢!”
“还恁多屁话,给我闭上你这张破嘴!唐青、殷鹏,将这混帐家伙捆绑起来,押入牢房,叫他好好就在这牢营里反思,”王禀训斥起来也不顾斯文,着唐青、殷鹏将徐怀关到牢房里去,这时候才好整以暇的跟朱孝通说道,“借这里一间牢房,叫这莽货反思旬日,朱管营不会不许吧?”
朱孝通刚才看上千囚徒气势汹汹哗闹起来,就已经吓得两腿发软,这时候脸上除了被王禀一棍子抽得红肿外,其他都还没有恢复血色,脑筋也都卡顿着,怎么会想到拒绝。
他就巴望着王禀能将这场面镇住,不要叫他们这些人被哗闹囚徒撕成粉碎。
“牢营饭食之事,仍司理院分内事,我原本只能从旁劝说一二,但现在这情况,容不得我不严厉数落你们几句,”
王禀盯着朱孝通、成延庆以及从后面仓惶赶过来的一些狱吏、狱卒,厉声训斥道,
“牢营囚徒,有家属相随,饭食可由家属供给;无家属相随,院司皆责无旁贷,这是官家规矩。而饭食之标准,大越立朝以来,数代先皇恤民艰苦,屡屡下旨给出定例:一人一天两升米粮,另给盐菜钱五文。我要问一问朱管营,现在石场牢营众囚徒,每日饭食距离这个标准差了几许?当然,朱管营可以不用回答我,岚州石场监院管不到司理院牢营的事,但这一千多条汉子,每日到采石场劳作不缀,他们要问朱管营你每日饭食差朝廷定例几许,你要不要回答?”
看到王禀替众人打抱不平,众囚徒不再有什么异动,但都气势汹汹朝朱孝通咆哮:“朝廷定例几许,你差我们几许?”
见众囚徒不再凶戾冲过来,朱孝通心思稍定,再细思徐怀刚才说漏嘴的话,他也能猜测到眼前这一切就是王禀有意所为。
好狠的手段,午时将禁营武卒驱赶出石场,临晚就将手插到牢营里来?!
问题是,他背后即便有郭仲熊及更权势滔天的蔡府撑腰,这时候也是远水难救近火啊。
今天要是不给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王禀抽身而走,他要如何去面对这一千多在理智边缘蹦跶的囚徒?
想到这里朱孝通心里又恼又恨,咬牙说道:
“小吏任管营也不过旬日,很多不恶例都看在眼里,但州监催促开采石料,暂时还没能腾出手来改善饭食。既然王相公提出来,今日这顿便先照朝廷定例重新做一餐饭食,往后谁胆敢克扣,定罚不饶……”
“朱管营能如此通情达理,那是再好不过,”王禀说道,“徐怀那混帐家伙,脾气实在暴烈,便先将他在牢营里关押几日,每日叫他到石料场劳作以作惩罚。”
“徐都将他也是义愤性情,些微小事,哪需要……”朱孝通可不会觉得王禀将徐怀关押在牢营真是想惩戒那孙子,哪里想将这烫手的山芋揣自己兜里,恨不得现在就扔出去。
“要没有惩罚,人人为此微小事就闹一闹牢营,还得了?”王禀不容置疑的说道,“待我请示仓司,监院那边能够临时扣押宵小之后再作他议。”
王禀将徐怀丢在牢营,径直甩袖走人,朱孝通也有些傻眼——他能猜到王禀此举存心不善,却一时猜不到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当下见上千囚徒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看过来,只能硬生头皮先吩咐下面吏卒重做饭食,先熬过今夜再找那匹夫计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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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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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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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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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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