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武江见徐怀犯起倔性子,竟然要独自留在淮源镇上,站起来急躁的问道:
“你这是又为哪般?军寨多你一个,又有何益?”
“军寨里虽然仅有百余武卒,但军寨小而坚,将卒又皆各家选派精锐,仅仅是缺了与贼敌血战的血勇之气罢了,”徐怀淡淡笑道,“所以我这样的莽货,这时候站出来,还是有点用处的。再说了,所有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不能置身事外……”
“这些事与你何干?你别胡闹了!”徐武良、徐武坤都急得要翻脸,站起来发急的扯他的衣衫,叫道,“你与我们回去,或能劝徐武富同意出兵策应军寨,你一个人,管个屁用!”
虽然徐怀也不觉得他要为桐柏山这时的恶劣局面负责任,但脑海闪现的神秘记忆又不能说出口,只能拿这样的借口来说服徐武良、徐武坤同意他的选择。
说实话,要不是昨日突然闪现这段记忆,他不会冒这么大的险去助邓珪守军寨,但要是在不久即将到来的建和元年,中原都将陷入惊天动地的大祸乱中,徐怀不觉得他还应该徐徐图之。
徐武江、徐武良、徐武坤他们的强烈反对,徐怀能够理解。
贼兵虽众,短时间还会进一步膨胀,但到底是乌合之众,兵甲也不可能多精良。
玉皇岭的防御体系正快速加强中;而贼兵越发凶残,徐氏族人保家护寨的意志也将会越加坚定。
只要叫贼兵在玉皇岭前吃几次大亏,即便是郑恢在幕后操控一切,也很难说服其他贼众不计伤亡损失就盯着玉皇岭及徐氏一家往死里拼杀。
其他贼匪凭啥一定要啃鹿台寨这块硬骨头啊,难道软杮子不香了?
所以,徐氏据玉皇岭诸寨以守,未必不能坚持到朝廷调大军进剿之时。
然而昨日闪现的那段记忆,预示在不久的将来,整个中原都将陷入大祸乱,他还能徐徐图之吗?
即便他这时候随徐武江他们退去玉皇岭,坚守一两年之后等到朝廷组织大军进剿,本质上会有什么改变?
徐武江跟他们到时候不是还得藏头藏尾,不敢暴露身份?
徐武富到时候就不会千方百计的想办法解除他们对整个徐氏的捆绑?
在没有外部危机之后,徐武富到时候先举起屠刀、来搞个“大义灭亲”,真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甚至到时候徐氏内部的斗争会变得残酷、血腥。
更关键的一点,此时不积极去做点什么,任贼兵肆虐,令无数青壮死于战乱或因战乱导致的饥荒、疫病,在真正的大祸乱来临之时,桐柏山里应对大变局的潜力,将被提前耗尽。
“我没有胡闹,你们且耐心听我解释,”徐怀耐心说道,“此时想说服家主以及徐武碛等人与邓珪合作,全力助守巡检司军寨,是绝无可能的事情,甚至心庵他爹、苏老爹都会极力反对。但你们想想看,要是军寨不守,贼众毫无顾忌渡过白涧河,徐族在玉皇岭想要支撑到朝廷调派大军来援,打算死伤多少人?一千,还是两千?”
徐怀捡来一根树枝,在院子里的泥地上勾勒出淮水、白涧河、玉皇岭的地形,继续说道:“……军寨不失,即便贼众可以从中部浅滩越过白涧河去打徐族,但绝对不敢用全力。同样的道理,十七叔你们回去后更积极的备战,军寨这边只要熬过最初的几天,便能令贼众瞻前顾后,进退失据!”
“这些征战之事,你也只是妄自揣测。”徐心庵也不想徐怀冒险去军寨,除了邓珪人心难测、有可能刚见面就会对徐怀不利外,大股贼众真要围攻过来,守住军寨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十七叔当知道我不是纸上谈兵。”徐怀盯住徐武江说道。
虽说徐怀将一切都推到柳琼儿的头上,但障眼法只能瞒过徐武富、徐武碛以及徐灌山、苏老常等人——毕竟他们接触徐怀的机会也少,想要破除以往对徐怀的固有印象很难。
徐武江当然不会轻易就被瞒住,只是有时候觉得徐怀年纪太小,于武道还有很大的精进空间,不出头担事也是好事。
见徐武江沉默起来,显然是被徐怀说动,徐武良、徐武坤同时说道:“我们与你去军寨见邓珪。”
“不用,军寨之内有卢爷在,我与他相互照应,除非军寨被攻破,要不然还没有谁能在寨墙之上杀得了我们。而你们也很清楚,军寨武卒里实不缺好手——十七叔,你真就以为其他节级不如你,而人数更多的十将里,就没有几个能打得过心庵、四虎的?关键是有没有人能帮邓珪,将他们的斗志给激发起来,”徐怀说道,“而金砂沟能不能在十天半个月内,拉一小队能战的人马出来作为策应,武良叔、武坤叔,你们不能缺席!也不单单是金砂沟要拉一小队人马出来,你们不回去,十七叔他势单力薄,没人帮着说话,很难去说服跟家主、徐武碛他们的!”
徐武良、徐武坤不放心徐怀一人去军寨,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在理:
要积极备战,甚至要在关键时刻将人马拉出来作战,不仅仅要在徐族内部对抗徐武富、徐武碛等人,而歇马山这边徐灌山、苏老常都是相对保守、心志不坚定之人,极可能都会站起来反对。
“我意已决,你们也不要想能捆我回去金砂沟去,这事就这么定了,”徐怀振衣立起,捧刀于胸前说道,“你们撤回玉皇岭之前,留一辆马车给我,我带这具尸体去见邓珪!”
…………
…………
周健雄等十一户家人都要去玉皇岭,即便有雇工这个借口,还有好些家人不愿意丢下那些残破不堪的窝棚走人。
好些人就想着家里的壮劳力,可以借这个机会樊上徐族的关系,到玉皇岭做工赚钱粮,老弱妇孺则留下来守窝棚;生怕都走了,在桐柏山里连最后栖身的一席之地都被人夺走。
一直拖到午后,还有五户家里老人都执拗的要留下来,这节骨眼上也不能将他们强行绑走,真是急煞人也。
只能是其他人随徐武江他们先去金砂沟,周健雄、殷鹏两人决定暂时留在柳条巷。
一来为在形势进一步恶化时再考虑强将这些家人带走,二来为徐怀进入军寨之中,这边还能有人传递消息。
将晚时分,周健雄、殷鹏二人帮忙套上马车,又将豹爷被插了十一刀的尸体装进马车里,准备让徐怀带去军寨,给邓珪当见面礼——他们不知道这一决策的内幕,心里疑惑,也是照徐武江、徐武良的吩咐行事。
柳条巷狭窄,又坑坑洼洼,怕尸体从马车里颠出来,周健雄赶去渡口雇船,殷鹏帮着徐怀赶车往前走。
出柳条巷就看到有好些民众惊惶失措的从主街方向逃来。
徐怀拦住一人,问道:“前面发生什么事情?”
“有马贼杀入街市!”
“怎么可能?”徐怀大惊,问道,“贼众昨天才血洗仲家庄,白涧河西有军寨,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杀入东岸的街市?”
徐怀腰间挎刀,人又高颀勇健,他怒目瞪眼发问,声音跟雷霆似的,却叫被拦住那人吓得发抖起来:
“马贼从东面杀过来的,直接奔唐家货栈去了,我哪里知道可不可能啊!”
“有多少人?”徐怀问道。
“有二三十人,却不知具体多少人数,他们都是牵马走进街市,到唐家货栈前被两名武卒拦住搜查,突然拔出刀大开杀戒……”
徐怀恍然省得,这伙马贼不是虎头寨、石溪庄或太白顶的,而是听到上千贼众血洗仲家庄的消息后,特地赶到兵荒马乱、几乎不设防的街市来趁火打劫的。
徐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放开那人往远处逃走。
他猜到贼众血洗仲家庄,会将桐柏山里十多年的宁静彻底打碎掉,但没有想到形势恶化会这么快。
仅隔一日,不仅周健雄他们受人唆使,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入伙,连别家山寨竟然也这么快就出山来抢第一桶金了。
街市之中,确定会有大笔钱财可供劫掠后快速逃去的,就唐家货栈这几家兼放贷及经营大宗商货的铺子了。xiumb.com
即便唐家货栈对唐家,比悦红楼还要重要,也常年都有二三十名庄客在铺子后的院子里玩刀弄枪,以防有人上门闹事;加上铺子里管事、掌柜、伙计以及搬卸货物的力夫,有时候可能会有上百人在。
不过,这伙马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杀过来,徐怀不觉得唐家货栈那些看着凶悍的护院庄客,在仓促之间能抵挡得住。
而这些马贼是奔唐家而去,徐怀还犯不着为唐家出头,他与殷鹏不急不慢的牵拉着马车,往主街那边缓缓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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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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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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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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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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