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京襄完全可以沿伊水而下,摧毁他们架设在伊水河下游河道上的两座浮桥,杀入黄河之中。
在曹师雄在偃师下令集结兵马的同时,也不断有新的信报传来,证实了京襄确实仅有百余艘中小型战船进入伊水河——主要还是伊水西岸都在河洛兵马总管府的控制之中,目前已派出斥候对伊阙以南的伊水河沿岸进行了紧急侦察——目前能确认嵩县以北,伊水河中,南兵水军战力最强的铁甲艨艟仅有六艘,其他同类型的艨艟、斗舰十六艘,除此之外,皆为走舸、赤马舟等小型战船。
此时南兵以六艘铁甲艨艟为主,集结五十余艘战船,列阵于岐风寨以北的伊水河面之上,目的应该是防范河洛兵马都总管府从伊洛河的下游调水营战力过来增援。
除此之外,其他五十余艘战船,则从岐风寨以北逆流返回伊阙县南部——西岸的斥候也发现了南兵在伊阙县南部临时架设的栈桥码头,不难判断,这部分战船返回到伊阙县南部,是要组织更多的兵马、战械登船,往岐风寨北侧投放。
南兵在伊阙县南部临时架设的栈桥码头,距离岐风寨北侧的登滩地,约有三十六里的水道。
虽说已经进入十月,但嵩县到伊阙之间的河道,水流还是颇为湍急,顺流而下船速是快,但逆流而上则要慢得多;初步估算,南兵往岐风寨北侧投送人马,一个往返至少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又由于南兵用于投送兵马的战船数量有限,一次投送人马估计不足两千,还不能包括占用空间较大的马匹或其他物资。
随着更多、更准确的信报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孟俭等将吏也稍稍镇定下来。
南兵出其不意将精锐兵马直接投送到岐风寨以北,是为险计,但既然是险计,也就意味着他们只要应对得当,未尝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特别是大谷、轘辕两关,还可以紧急抽调四五千精锐兵马出来,也就意味着他们能在今日天黑之前,在岐风寨北面的丁家源寨附近集结七八千精兵。
到时候就算南兵在岐风寨以北集中投送五六千精锐兵马,但他们从丁家源寨集结精锐往南打,与伊阙守军配合南北夹攻,未必没有将其全歼的可能。
曹师雄振作精神,一面敦促偃师兵马南下,快速赶往丁家源寨,一面派遣信使,携他的信令前往巩义、洛阳等地,将各地所有的巡哨船集中起来,都拉到丁家源寨北面的伊水河道里去。
河洛兵马都总管府一直以来都没有水面作战的迫切需求,因此直辖的水营规模极小。
不过,诸县出乎对管控治安的需要,诸县尉司基本上都有十数艘巡哨船、百十水军兵卒可以调用。
既然京襄投送到伊水之中的战船数量有限,曹师雄就想着将全洛阳的水上战力都集中起来,集结到丁家源寨附近。
他心里想着,哪怕迫使京襄不得不将更多的战船部署在岐风寨下游方向结阵,应该也能有效限制京襄进一步往岐风寨以北投送人马的速度。
曹师雄他自己也很快在数百侍卫骑兵的簇拥下出发赶往丁家源寨,但未行二十里地,就看到第一批往丁家源寨开拔的偃师守军在驿道停滞不前。
偃师前往丁家源寨的驿路,有相当长的一段与伊水并行。
此时有二十多艘南兵战船,出现在前方的河面之上。
第一批往丁家源寨开拔的偃师守军被迫偏离驿路,目前都进入东侧的坡地暂避。
此时距离丁家源寨仅十一二里地,两三千人马走驿路快行,都不需要一个时辰就能赶到目的地。
不过,要是偏离驿路,从东侧起伏不平的坡谷间行进,天黑都未必能赶到丁家源寨。
曹师雄御马绕到前侧,看伊水河中仅有二十多艘中小型战船,战船上除了四五百甲卒外,战棚之上还都放置一架黑黢黢的战弩。
传统的三弓床弩由于体型巨大,弩臂展开近丈,几乎超过小型战船的宽度,一般小型战船上都不可能部署三弓床弩这类的中大型战械。
那样会直接妨碍到水军将卒在战船上的进退。
甚至大中型战船,通常也只会在战棚顶部放置一两架床弩。
然而同等射力的铁脊弩,相比较传统的床弩,尺寸缩减近半。
不仅赤马舟、走舸等小型战船的顶棚可以固定安装一两架重型战弩,甚至舱室内还可以额外储备多架重型战弩。
射距在三百步以上的重型铁脊弩重达上百斤,显然是无法作为单兵装备编入军中。
不过,除了架上轮毂,作为车弩进入战场使用,同时还可以大量部署在战船之上,接战时有两到三名熟练的弩手通过舷窗对外射击,并非什么难事。
曹师雄看到出现在前方水面的二十多艘中小型战船,顶棚总计放置二十多架战弩,便决意让身边的侍卫下马,举大盾于驿道靠近河滩的一侧结阵。
他以为这样,即便不得不牺牲一些侍卫,也应该能掩护偃师守军快速通过前方沿河驿路,及时赶到丁家源寨。
曹师雄不仅严重错估了战船所置重型战弩的数量,还是严重错估了战棚顶部固定安装的那些重型战弩的射击能力。
顶部固定安装的重型战弩,并非单弩,而是三架重型战弩并联安装在一个固定的弩架上,一次发射后,需要五六人同时操作齿轮绞盘重新进行开弦。
除了顶部并联战弩能一次发射三箭外,每艘战船的舱室内还有三到五架重型战弩。
也就意味着二十多艘战船,在河面上一次排开,一次可以齐射一百五十余支有效射距超过三百步的重弩箭。
虽说重型战弩的射击速度依旧缓慢,但整体的数量以及射击密集程度,却高达曹师雄所预估的七八倍。
看到一次齐射,跟随自己多年的侍卫,就有十一人永远倒在血泊之中,伤者更是高达二三十人,曹师雄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尖尖都在发颤,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从马背上栽下来。
孟俭等将吏随军而行,看到这一幕,几乎绝望得都要闭上眼睛。
从这里赶到丁家源寨,有七八里驿路贴着河岸,几乎都暴露在南兵战船的攻击范围之内,一次齐射就要死伤三四十人,三千偃师守军想要通过这段驿路,要死多少人才能闯过去?
南朝司空府的这些小型战船,所装备的战弩如此之强、数量如此之多,他们哪怕能从偃师、巩义、孟津等地集结二三百艘巡哨船过来,真能进行有效的牵制,而不是被南兵战船趁势击垮掉?
更不要说南兵还有六艘铁甲艨艟进入伊水河了。
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因素,就是投送到岐风寨北侧的南兵,倘若也大量装备这种战弩,真是他们集结精锐兵马南北夹攻所能击溃、歼灭的吗?
很快西岸传来新的信报,进一步坐实孟俭他们近乎绝望的猜测。
那就是南兵第二批投送到岐风寨北侧的人马很少,仅有六七百甲卒,但跟随第二批甲卒登岸的,还有近两百架车弩。
此时曹成已经从伊阙城赶到岐风寨,正组织兵马出岐风寨进攻北侧的峡口,但面临南兵架设在坡上的数十架车弩封锁狙击,伤亡很大,短时间看不到有从岐风寨往北撕开封锁、成功突围的可能。
听到这样的消息,孟俭等人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都在微微颤抖。
然而,除了曹成所部一万六千精锐被封堵于伊阙河谷外,同时还涉及到大谷、轘辕两关上万驻军有没有继续坚守下去的斗志。
不管多大的代价,曹师雄都没有办法顿步不前。
没有办法从沿河驿路往丁家源寨直闯过去,曹师雄率部只能偏离沿河驿路,从东翼的坡谷之间,往丁家源寨行进。
然而这一耽搁,等曹师雄率部赶到丁家源寨附近,夕阳已经悬挂在西山之巅,苏蕈率领千余甲卒已经在丁家源寨的东翼、北翼严阵以待。
孙延观没有第一时间令苏蕈分兵往丁家源寨进军,并非看不到丁家源寨的重要性,实是通过伊水一次投送的兵力有限,而斥侯所刺探的情报又有一定的滞后,无法随时随地精准的掌握敌军在伊水东岸的兵力部署。
因此首要作战任务,还是要先确保成功完成对岐风寨北侧峡口的封锁。
动用两千甲卒、百余架车弩,在一部分战船的配合下,成功对岐风寨北侧仅二十余丈宽的河谷完成封锁之后,孙延观这才使苏蕈率两营重甲步卒簇拥着五十余架车弩以及一部分精铁盾车沿驿路往丁家源寨推进。
也由于战船对沿河驿路的封锁,苏蕈最终率部赶在敌援之前,在丁家源寨外围先一步完成结阵,同时将仅有百余守兵的丁家源寨包围住。
虽说曹师雄第一时间率偃师守军南下,也同时遣使赶往大谷关、轘辕关传令抽调精锐往丁家源寨集结,但大谷、轘辕两关的守将却远没有曹师雄那么坚决。
他们第一时间接到南兵战船出现在伊水河,往岐风寨以北大举投送精锐兵马的信报,又惊又疑,当时正又值傅梁、程啸两将率部进攻两关正烈,都没敢有什么动作。
午后接到曹师雄传令,两关守将也只是就近各遣五百兵马往丁家源寨赶去。
曹师雄率偃师守军赶到丁家源寨外围,两关千余甲卒也都停在丁家源东南一座坡岗之上进退两难。m.χIùmЬ.CǒM
曹师雄不敢耽搁,一面催促两关守军抽调更多精锐赶来会合,一面连夜对进入丁家源寨外围的南兵发起进攻。
然而有利地形都被苏蕈率部提前占据,仅不到四千河洛汉军从崎岖不平的坡谷间,分批往丁家源寨方向发起进攻,一波波攻势被无情瓦解,除了山坡谷壑里抛下上千具尸体,直到黎明时分,并未能撼动重甲步阵的分毫。
黎明时,看到京襄又有两千甲卒补充到丁家源寨外围,曹师雄即便从轘辕、大谷两关抽调精锐,能直接调用的兵马增加到六千余众,也只能放弃徒劳无用的进攻。
镇南王兀鲁烈坐镇中牟,接到信报后遣摩黎忽、仲长卿二人快马西行,黎明时赶到丁家源寨与曹师雄会合。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摩黎忽也只能要求曹师雄放弃对伊阙河谷的接援,将现有的兵马集结到丁家源寨以东,建立阵地,以保证轘辕、大谷两关的驻军北撤时,能有一个相对安全的通道。
摩黎忽也要求曹师雄即刻安排轘辕、大谷两关的驻军有序后撤,防止越来越多的南兵精锐从丁家源寨登岸。
一旦从丁家源寨以东相对容易通过的坡谷都被南兵控制住,将彻底堵死轘辕、大谷两关驻军的撤退通道。
此外,河洛驱口的北撤计划也统统放弃掉,他们要抓住最后的时间,安排洛阳、偃师、巩义等地的汉军兵卒眷属北撤。
由于大谷、轘辕两关由重重叠叠的隘垒军寨组成,傅梁、程啸直到十月七日才率部彻底打通横跨嵩山、轘辕山、双龙山及万安山的峡谷,进入到丁家源寨以东的谷地。
在此之前,虽然在伊水河没有更多的战船,但王宪还令蒋昂率领数千甲卒,利用简陋的木筏泅渡伊水,进入伊水河以西,强攻龙门山诸寨,之后又直接绕过洛阳城,往孟津、茅津渡方向追击仓皇北逃的敌军。
截至十五日,河洛行营诸部兵马,除了伊阙城及伊阙河谷以及洛水上游的洛宁等少数城池外,占领包括大谷关、轘辕关、洛阳、偃师、巩义、孟津、宜阳、函谷关、茅津渡等城塞在内的大部分河洛地区。
由于进军速度之快,远远超乎敌军想象,曹师雄率两万残兵从洛阳仓皇北逃,除了数万兵卒眷属,上百万军民、驱口都被截留在黄河以南。
而在嵩山以东,唐盘率京西行营诸部兵马进逼新郑等城,迫使镇南宗王府在郑汴的主力兵马,全面收缩到临近黄河的荥阳、郑州、中牟、汴梁等城。
而在京东西路地区,平燕宗王府放弃徐宿商宋等州,将兵马收缩到青密沂登莱潍诸州,试图继续控制京东东路的中北部地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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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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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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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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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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