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役,臣统领天下勤王兵马,于淮西之地逐杀胡虏,幸不辱圣命,于淠水河口围歼赤扈族兵及叛军三万八千有余(详表略述),然东路之虏兵,犹有二十万众备于下蔡、颍上等地,以窥江淮。臣难自安,臣以为陛下亦难自安……”
“幸得我东路之师,有靖胜军四镇主力、选锋军一部、燕部(契丹)援骑总计六万五千精锐,有寿春三万悍卒,有左右骁胜军三万精锐,有以右宣武军为主的淮东军四万精锐,有诸路勤王兵八万人马,同时还有信阳、荆州、淮东水军总计一万五千将卒,复计精兵悍卒有二十六万有余,凛然不畏胡虏也。而我东路之师新获大捷,军民士气高昂,人人皆迫切渴望渡淮杀敌以雪国耻、以洗国耻,臣以为此亦陛下所愿也……”
十一月底周鹤、汪伯潜以及魏楚钧等人归京复旨,董成、郑屠二人亦携带徐怀在涧沟镇大营所书《渡淮条陈》以及《奏请授田军功将卒条陈》的两封奏疏随同入京进奏。
魏楚钧沉默地站在垂拱殿中,看着绍隆帝咬牙切齿的将徐怀奏疏一字一句的读出来,手背上青筋暴露,恨不能将奏疏撕成粉碎生吞下去。
天宣帝及数千宗室子弟、皇女妃嫔被掳漠北是怎样一个惨状,这些年一直都是朝野讳莫如深的禁忌话题。
即便建继帝在位时,有个别臣子上疏时提及这事,也受到严厉的惩处。
徐怀肆无忌惮的在《渡淮条陈》里将伤疤血淋淋揭开来,并以此盛气凌人的质问绍隆帝要不要渡淮,魏楚钧真是不难想象绍隆帝胸臆间翻腾的滔天怒火。
“朕忘不忘却,朕自不自安,要这竖子妄加揣测,要这竖子指手画脚?”绍隆帝将奏章摔到石地上,怒不可遏的斥骂道。
“臣等无能,使竖子相欺陛下,请陛下赐罪!”汪伯潜跪在殿中,恳请建继帝息怒。
“朕若不应,韩时良、葛钰据着寿春不让,这竖子真能拿朕如何?”绍隆帝强抑住胸臆的怒气,坐回御案之后,眼神阴戾的盯着魏楚钧问道。
“顾藩、孔昌裕、刘衍、邓珪、杨祁业等人的奏疏,应该今天就会抵京,”
魏楚钧胸口似被塞了一团杂草,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徐怀与顾藩、孔昌裕等人奏疏,陛下皆留中不议,周鹤、王番、朱沆等人便会上书质询其事。目前除了荆州水师有三千将卒留驻真州,说是防备赤扈水师有可能卷土而来,实则是建邺与淮南之联络,皆是京襄的掌控之中。徐怀近来还调整了牛首山义军的统兵将领,将陈肃、程啸、周山等将都调到涧沟镇大营另有任用,而使王徐两族嫡系子弟王峻、徐忻等将直接节制牛首山义军。臣以为陛下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却将诸多有关劝谏渡淮的奏疏置之不理,徐怀很可能就会以陛下受奸佞蛊惑的名义,调动兵马杀入建邺城中,将臣等视作奸佞从陛下身边清除掉……”www.xiumb.com
京襄(楚山)众人出身草莽,这些年征战杀戮无算,怎么可能是良善之辈?
现在京襄(楚山)没有动手,无非是徐怀对内以及对外向来都高举“驱逐胡虏、收复中原”的大旗,并以此为大义名分,聚拢人心;除此之外,赤扈人的存在也令京襄(楚山)心存忌惮,害怕擅行谋逆之事,内外惊扰之余,会给赤扈人可乘之机。
当然了,要是他们在朝堂之上再犯什么愚蠢的错误,给了京襄“清君侧”的借口,就不要指望京襄还会隐忍不动手;他们这些“奸佞”之臣被诛除后,绍隆帝也将完全落入京襄的掌握之下,到时候圣旨怎么写,还不是京襄一言以决之?
目前建邺城内外,主要的守卫力量,除了三千原淮王府卫的皇宫禁卒,以及战斗力不怎么值得期待的万余府军外,就是徐怀孤舟东渡勤王之后,在牛首山召集的义军。
成立新编靖胜军后,有一部分牛首山义军将卒应募编入靖胜军,但从秦淮河口大营,往西到当涂、芜湖、繁昌以及溧水等长江南岸诸城,目前还一直由万余牛首山义军将卒驻守。
牛首山义军一直以守御京畿长江防线的名义没有解散,目前也是建邺(京畿)辖内最为主要的战力。
最初时,徐怀以史琥、傅梁、陈肃、程啸以及周山等人为将,节制、统领牛首山义军——其中除了史琥乃是京襄嫡系外,傅梁、陈肃、程啸等人原为荆湖北部兵马都部署司武吏,周山早前更是刘衍身边的侍卫官。
在靖胜军成立后,史琥、傅梁等人调入靖胜军为将,徐怀调王举次子王峻节制牛首山义军,近来更是将陈肃、程啸、周山等将调往涧沟镇大营,将徐忻等京襄嫡系出身的将领调过来,协助王峻节制牛首山义军。
牛首山义军,主要从附近军寨子弟里招募兵卒,正常情况下也不大可能会盲目助纣为虐,跟随京襄做倒行逆施之事。
不过,徐怀这次所奏请的军功授田,除了涵盖原左右宣武军、左右骁胜军以及新编靖胜军的有功将卒外,还涉及牛首山义军将卒——牛首山义军将卒大部分本身是左右宣武军、左右骁胜军将卒的子侄父兄,这一次的军功授田利益交叉覆盖极深,而诸军兵卒牵涉进去的利益极深。
这时候谁若站出来反对军功授田,想也不用想,稍加鼓噪就能再而三的重演北城哗变之事——牛首山义军将卒也将比谁都更为踊跃的站出来“清君侧”。
而目前军功授田将主要集中寿春以西七县,位于淮河与淮阳山之间。
为了使北迁光州授田的家小能安心耕种,军卒从上到下也有迫切的渡淮、在淮河北岸立足,令虏兵不能再涉足淮河的强烈意愿。
“调韩时良、葛钰率部进京呢?”绍隆帝沉吟良久问道。
“以什么名目调韩时良、葛钰率部进京?”
魏楚钧担忧绍隆帝在这个节骨眼上会任性行事,问道,
“寿春守军撤下来休整可以,但徐怀也指定庐州或扬州为寿春守军休整地,我们也许可以争取韩时良、葛钰驻守淮东,但渡江驻守建邺的可能性不大。”
韩时良、葛钰率部两次守御寿春都长达一年多时间,其部之精锐自不待言。
他们倘若能成功将韩时良、葛钰所部调到建邺驻守,他们至少还能掌控朝堂,还能令两浙、江东、江西以及福建等路奉从朝堂的政令诏旨行事。
在赤扈人威胁没有解除的情况下,魏楚钧相信徐怀也不可能丧心病狂到直接率兵强攻由韩时良、葛钰率部驻守的建邺城。
问题是,徐怀可能会放韩时良、葛钰所部渡过长江吗?
“直接调韩时良、葛珏率部南下,应是不行,”汪伯潜说道,“明旨不行,周鹤这几个老匹夫已经硬了心倒向京襄,一定会死命劝谏;密旨更不行,恐怕韩时良、葛钰率部稍有动作,京襄就会直接调派牛首山兵马杀入建邺城来。不过,倘若能先争取韩时良、葛钰率部戍守淮东,这事应该还有徐徐图之的余地。楚钧,你以为呢?”
魏楚钧心神一动,蹙着眉头,说道:“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太冒险了一些。”
“哦,如何徐徐图之?”绍隆帝神色一振,他此时处处受制于京襄,哪里顾得上冒险,当即倾过身子看向汪伯潜、魏楚钧二人,压抑住激亢的声调,说道,“二位爱卿替朕仔细谋划这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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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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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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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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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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