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将从河东、河北及汴梁抽调的汉军兵马撤遣原地,还归乡野、使其休养,恢复生产,同时还大幅削弱从北方输运粮秣的规模,降低各地的征赋压力,缓解地方矛盾;另一方面河洛、京西当地的汉军、镇戍军主力也都收缩回伊阳、伊阙、许昌、临颍、宛丘等城。
不过,赤扈人并没有放弃前线防垒,仅仅是大幅缩减直接在前线防垒驻守的兵马,放弃对汝蔡等地的渗透作战,放弃对汝蔡等地城寨的主动进攻,全面转攻为守。
到了二月底,赤扈在进逼汝蔡前线的兵马,就从最高时二十三四万缩减到不足之前的十分之一,但这是赤扈人部署于第一道防线的兵力,其在河洛、京洛的第二道防线以伊阳、伊阙、大谷关、阳城、禹州、许昌、宛丘等城为主,所部署的兵马依旧高达八万之众。
京襄也没有想着反守为攻,趁机去夺取那些近在咫尺、相距不过十数二十里的敌军营垒坞寨,而是选择同步缩减马涧河、汝阳、嵩县以及召陵、襄城等地的驻军,抓住每一分每一秒休生养息。
截止汛季来临前夕,汝蔡申三州行营,除了各调三五千州(府)军参与轮戍外,作为战兵编制的天雄军,不仅没有征募新的兵员去填补两年对峙作战产生的上万减员,还安排上千功勋老卒退出现役,安置到地方,用来加强乡司对地方的掌控。
在中路长达两年、高强度的对峙作战后,天雄军的规模这时候非但没有进一步扩大,反而缩编到不足四万——当然天雄军第一到第五镇的编制都予以保留,每镇除了原有六厢步甲编制,还各增加一厢重甲步卒、一厢骑兵的编制。
也就是天雄军在需要的时候,能快速从诸州府征募有战斗经验的兵卒补充进来,将总兵力扩充到十万众。
选锋军也全部撤回到泌阳等地休整,除了原有的八厢轻甲骑编制外,还额外增加两厢重甲步卒的编制,目前将兵力控制在五千人,但在有需要时能快速扩编到一万五千人。
天雄军及选锋军,也将为京襄未来的核心战力。
作为守兵编制的州府军,也从最初二十四万人众,战后大幅缩编到不足四万众。
如此一来,京襄更加没有转守为攻的能力了,但逾四十万青壮劳力转入地方(对前线后勤支持缩减的人力同样巨大),使得之前停滞下来的垸寨、道路、垦荒、津桥、河渠以及陂塘(小型水库)等工造建设,再次大规模启动起来。
特别是以新式水轮机为基础的水力器械推广,主要依赖于泌阳、云阳、淮源等地的陂塘建设提供更多的稳定水力。
之前淮源、信阳等地所建的陂塘,相当部分都落在崎岖狭仄之地,利于传统水力器械借助湍急水流驱转,想更大规模的推广新式水轮机,新的陂塘则需要建在地形相对开阔的河谷之中。
同时对所造堰堤的规模、规格,提出更高的要求。
京襄同时也大幅提高石料的开采,制司甚至开发出专门的水力石锯,用于切割筑造堰堤所需要的石材。
因为新式水力器械集中使用的工场,就位于堰堤的下方,制司目前还不敢在关键堰堤的砌筑上,采用廉价的青砖替换石料。
作为粘合剂关键材料的糯米,京襄也加速从江淮等地输入。
五月上旬,桐柏山全域就都陆续进入汛季,一队车马从东往西往淮源城方向缓缓,申州行营统制徐心庵率领将吏,站在白涧河西岸安静的等候着。
“都说不要搞迎来送往这一套,徐心庵他们还是不听话啊!”
徐怀跨坐马鞍之上,听信骑传报徐心庵已率将吏出淮源城,到白涧河西岸相侯,忍不住跟陪同出行的徐武碛、潘成虎、韩圭等人抱怨起来。
“徐心庵还是迫切想早一刻见到使君!”韩圭笑着说道。
制司当下是尽可能要求将吏轻车简从,不搞迎来送往那一套,但韩圭也好,徐武碛以及史轸等人也好,都还是觉得徐怀出行还是需要讲究一些仪式感。
王萱抱着幼子徐真,与柳琼儿坐在马车里,将纱帘揭开来,更清晰地看到白涧河铁桥高耸的桥塔。
淮源乃徐怀及楚山众人发迹之地,不仅军中最为核心、中坚的将卒都出身淮源,不少人的家小都还安置于淮源。
同时淮源也是京襄工造的发源地,目前还有大量的工坊、工场保留在淮源。
因此连接淮源与泌阳以及东接楚山、信阳的桐柏山道,是制司正式成立之后,就重点修缮改造的道路体系。
也早就在淮源城与军寨之间的白涧河之上架设桥梁,但早期乃是木桥,去年冬季改建铁桥。
白涧河铁桥目前也是京襄所建最大规模的单体桥,桥身全长近二十丈,但不是单跨桥。
毕竟二十丈的单跨铁桥,以京襄此时掌握的建桥水准,也是太夸张了一些。
三组石砌桥墩矗立湍流之中,四跨铁桥有如飞虹一般凌架于湍流之上,虽然难度还不如广成马涧河铁桥,但气势更为恢弘壮阔,甚至可以说是京襄实力最为直接的展现。
整座铁桥用铁料近四百万斤,单这一点就叫人瞠目结舌。
徐心庵既然率将吏到白涧河西岸相迎,徐怀也就没有前往淮源城,更没有直接前往申州州衙及行营行辕所在的楚山城而去,而是会合之后,众人直接前往玉皇岭。
玉皇岭作为徐氏族地,徐怀的养父养母都安葬于此。
在制司成立之后,徐怀就下令将当年借安葬徐武富等人的名义、转移徐武富名下财产所建的家庙,改为英烈陵园。
徐怀不仅将养父母的墓地移入英烈陵园,这些年来壮烈牺牲于战场之上的淮源男儿,也都安葬于此。
徐怀此行的一个目的是登英烈陵园祭拜,还有就是视察建于玉皇岭的一个铁作工场。
在经过一定时间的实践之后,旧有的陂塘以及水力工房最终并没有都转移给地方接手。
即便采用新式水轮机,然而也有一些领域需要更强的驱动力,单纯用变速齿轮并不能完全实现——除了当世齿轮的铸造精度有限外,当新式水轮机铸造到足够大时,同样需要更强有力的湍流才能驱动。
玉皇岭与狮驼岭之间,早年就建成阶梯式堰堤——楚山置县之后,也最早在此成立铁作工场,借助传统的水力器械锻铸兵甲。
在新式水轮机进入实用之后,玉皇岭铁作工坊的兵甲锻铸就集中到云阳去了,这边也曾短时间移交给玉皇岭乡司管辖。
虽说军械监利用新式水力锻锤,早已经能成功冷锻遮覆胸腹的大面积精铁甲片,相比较传统的瘊子甲,不仅防护力更强,成本也要低廉得多——成本低廉的意义也等同于快速、批量制备。
不过,大面积遮覆甲片,在战场上的利用,并非仅限于铠甲。
倘若战械也能利用甲片替代传统的厚木板作防护,轻便性及防御力都将大幅提升;传统的铸铁盾也过于笨重,军中所用极为有限,更多是采用木盾蒙覆热锻而成的薄铁皮。
在战械防护以及铁皮盾的应用上,即便利用水力锻锤进行热锻——热锻乃是将铁锭加热后锻打,要比冷锻更为容易加工成型,故而节约人力、物力,但成本依旧是高不可攀。
特别是徐怀希望看到有朝一日战船能蒙裹铁甲,这在当世看来是更不可想象的事情了。
以水力锻锤热锻出遮覆一艘中型战船所需要的铁皮,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有这气力,多造三四倍的战船数量,招募训练三四倍的水军,要划算得多。
因此徐怀对军械监提出要有更大规模、更低成本制备薄铁板的能力,也明确将热轧概念灌输给沈炼等人。
热轧的概念乃至全套的流程并不复杂,庄庸、沈炼等人集结一批高水平工师,短时间就制定出几套方案,但问题在于将加热后的炽热铁条,利用轧辊驱动压制成薄铁板,轧辊所需要的驱动力,已经远远超乎常规水轮机的范畴。
军械监就重新启用玉皇岭铁作工坊,制造两座大型水轮机,还对玉皇岭的堰堤进行改造,以便形成更湍急的水流去驱动水轮机。xǐυmь.℃òm
目前军械监在玉皇岭已经成功扎出二分厚(零点二寸、约六点七毫米)的薄铁板,但以当世的匠作精度,想要扎出更薄的铁板也难了。
“此等铁板,制盾还有些勉强,但已经看到希望了,相信京襄步甲很快就能装备上当世最为精良的精铁盾,”参观过热扎工房后,徐武碛拿起工房制成的薄铁板成品,思量道,“不过,想要用于制甲还是给战械提供防护,还是太厚了。”
两分厚的薄铁板直接制甲当然太厚了。
目前军械监所制铠甲,正面对防护力要求更高的甲片,最厚的地方都用不一分,通常在半分左右;侧腋以及后背覆盖更是仅需要四分之一分厚的铁甲——这样才能将整套铠甲的重量,控制在人力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两分厚的热轧薄铁板直接拿来制甲,肯定不行;给战械提供防护,当然可以不畏刀剑箭矢,但最终也会令战械变得极为笨重,没有什么实用价值。
当然了,在热轧铁板的基础上进行冷锻,应该还是能大幅提高制甲的效率——单纯从这点来说,水力热轧机的意义已经足够令人惊喜了。
当然,战船想要全覆盖热轧铁板也不现实。
当世暂时还无法解决浸水锈蚀的难题。
考虑到仅仅给战船水面以上的部分覆甲,军械监的工师已有权衡,但目前只能考虑中小型战船,用在大型战船上也不现实。
一是大型战船所需要的热轧铁板太过巨量,同时战船在水战时主要依赖排桨驱动,大型战船遮覆一层两分厚的热轧铁板,除了更加笨拙外,同时也将限制所载战卒、战械的规模。
还有一点就是大型战船都用铁甲包裹住,将进一步限制住当世本就有限的水战攻击手段。
然而中小型铁甲战船,军械监的工师却想到一个极为有利的水战场景,就是用于接舷战。
因为当世水战攻击手段太有限了,灵活轻便的中小型铁甲战船,在铁甲之上留有尖锥锐刺,靠近敌船之后不畏敌卒接舷登船,不畏刀枪箭矢,不畏火攻,不畏敌卒用钩镶锁船,但己方将卒却可以通过舷窗,近距离将火油罐精准投掷到敌船之上,又或者近距离通过狭小舷窗,用强劲弓弩精准攒射敌卒,这些是传统木质战船所不具备的。
看过军械监所绘制的新式铁甲战船图样,徐怀沉吟道:“看着就像龟壳,或称为龟甲船形象些——军械监抓紧试制一批龟甲战船,务求灵活轻便,组织水军操练娴熟,或许很快就能用上!当然,铁甲还需要更薄。倘若热轧没有办法一步到位,前期可以考虑热轧加热锻的方式,制备一批船用铁甲来!”
热扎加深度热锻,没有极其复杂的淬火、退火工艺相配合——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实现,这需要匠师长时间的经验摸索与积累,铁甲内部的性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破坏,直接用于制甲,肯定不行的,但用于包覆战船,显然是没有问题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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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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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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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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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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