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计划里,这是一步预防性的后手棋、闲棋冷子,楚山只想着暗中推波助澜做些事情。
毕竟围剿洞荆联军,乃是荆南、荆北路司的职责,楚山倘若越过荆南、荆北路司,直接插手进来,让朝中士臣知道了,会作何想?
到时候不知道会有什么奏章飞到建继帝的案前弹劾楚山呢。
然而葛伯奕到荆南接任不久,许蔚就在返回建邺的前夕,却在岳州溘然病逝,令徐怀重视起建继帝的身体状况。
在史轸的建议下,徐怀做了一些调整,其中一项就是将东洲寨这步后手棋、闲棋冷子重视起来。
军情司暂时没有人更熟悉东洲寨这边的情况,赵善、刘福金两人又是周景随徐怀在南蔡期间亲自部署下去的,决定亲自过来走一趟,向赵善交待计划变更之事,同时也亲自看一下洞庭湖周边的形势发展。
赵善与蒋昂等人为绕开搜捕,从郢州、荆门等地绕行,一路跋山涉水,差不多在途中拖了有二十天;因此周景反倒赶在赵善、蒋昂之前赶到长林镇来。
周景与赵善接触过后还得离开,但会安排更有分量的人手过来坐镇,负责秘密联络及支持之事。
交待过一番后,赵善得受机宜便告辞离开,离开之前,还打包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衣物、刀械,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后院翻墙而走,以免落到有心人的眼里。
赵善摸回到炊饼店,也是趁左右无人翻墙进去。
跛脚老金与刘福金连买带偷,拿了好些吃食回来,蒋昂等人却迟迟不见赵善回来,担心出了什么岔子,却又听不到长林镇里有什么动静,现在大家比惊弓之鸟好不了多少,都难免焦急。
看到赵善回来,蒋昂也是又忧又急的问道。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多走了几家,大哥你看我找到什么?”赵善将沉甸甸的包袱递给蒋昂,炫耀道。
看包袱形状便知里面藏着刀械,蒋昂迫不及待将包袱解开,却见四把直脊长刀,六柄短刃跟衣物乱糟糟的混在一起。
“好!”蒋昂这些天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刃,浑身都觉得不对劲,这时候拿起一把直脊长刀,按住机括露出半截湛然刀身,顿时忘了刚才的焦急,屈指轻叩刀身,赞道,“好刀!三弟真是走了狗屎运,这几把刀真不错!”
现在兵荒马乱的,长林镇稍有余财的人家,藏几把刀械防身护院很是寻常,但既然是防身之物,想要悄无声息的偷窃出来,就不是易事了。
何况还是四把上品良刃。
赵善也是替蒋昂等人可怜,这样的刀具在楚山已经算不上良品了,都已经装备到每一名普通将卒,却不想叫蒋昂看到如获至宝,暗感半道应该将这些刀具,在砖刀上乱砍一些小缺口拿回来才是。
不过,见蒋昂除了欣喜,却无怀疑,赵善假装不好意思的笑道:“从汴梁一路南逃,没饿死道侧,也就这点本事有些长进,叫大哥见笑了!”
“虽说有人瞧不起咱,但咱们就是鸡鸣狗盗之徒,有甚好讳言?”蒋昂挥挥手说道,“但凡能派上用处,便是能耐!”
“大哥所言甚是!”赵善说道。
蒋昂少年时就擅刀术,早年落草时也得过好几把良刃,但他天生神力,使刀又喜欢大开大阖,刀势凶猛,一把良刃在他手里用不上多时就会损毁。
而荆南冶铁不弱,却缺良工、民间善锻五兵者更是少之又少,蒋昂才改使耐操的熟铁棍。
此时到长林镇落脚,便有良刃可用,蒋昂当然是见猎心喜。
虽说只有四把长刃,除了自己以及赵善、江雄各一把外,蒋昂将最后一把长刃给了身手看上去更强一些的刘福金,其他人皆持短刃防身。
继而众人七手八脚将衣裳换上,不复之前衣裳褴褛、仿佛乞丐的狼狈样,腰刀挎上长短刃,气势都完全不一样了。
拿烧鹅、炊饼填饱肚子,众人便先歇下——赵善与刘福金两人先负责在院子里值守,关注着铺院外的动静。
才进入正月,早春夜寒,赵善与刘福金也是挤在院角落羊棚下的干草堆里,明面上可以听到土墙后街巷上的动静,实际方便说话,能随时注意到谁从房间里走出来。
“怎么去联络这么久才归?”刘福金之前见赵善久久未归,也暗中捏了一把汗,以为出了什么变故。ωωω.χΙυΜЬ.Cǒm
“周景参军亲自到长林镇来了,节帅决定不再将东洲寨当成闲棋冷子,而是要当作一枚大棋部署,”赵善眼睛瞅着蒋昂独处那房里透出来豆大的灯火,压低声音跟刘福金说道,“军情司当下会尽可能助东洲寨壮大势力,我们除了要暗中辅助蒋昂外,还要尽可能避免东洲寨与朝廷在荆南、荆北的兵马进行正面冲突,适当时候军情司会另外派人找蒋昂联系……”
“我们岂非也能大有作为?”刘福金振奋问道。
赵善、刘福金之前主要目标是成功将蒋昂护送回东洲寨,当时蒋昂、江雄、张聪等人皆成惊弓之鸟,赵善就不得不事事出面张罗、出谋划策。
即便因此会惹人怀疑,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照着原定的计划,等将蒋昂送回到东洲寨,他们就得保持沉默、低调,尽可能不抢风头。
军情司从军中精心挑选精锐进行训练,安插到各地潜伏、刺探情报,也最需要能沉得住气,能甘于埋没自己,不显露人前。
不过,话说回来,身为男儿之身,谁又不想建立更显赫的功业?
“……就我们二人,是不是太势单力薄了?”刘福金振奋之余,又有担忧的问道。
仅仅潜伏不搞什么事情,两人肯定是足够了,但要将东洲寨当作一枚大棋部署,即便军情司会在长林镇安排一些人手协助,但还是仅有他们二人负责潜伏在东洲寨,有什么紧急情况,他们就要抓瞎了。
“军情司应有安排,我们先照计划行事便好!”赵善说道。
…………
…………
接下来两天,张聪便找了借口,将江雄等人留在东洲寨的几名绝对信得过的至亲兄弟子侄或族人带到长林镇来。
洞荆联军此时在汉水以西、荆江以北兵势正盛,虽说入冬之后荆北诸路官兵夺回汉阳城,但轻易也不敢进入湖荡之间追剿进击。
荆湖北路兵马都部署司所辖水军力量薄弱,目前主要守在城池之中,控扼驿道隘口,在等候葛伯奕接替荆南制置使后,调动这两年来许蔚大力操练的荆南水军进入洞庭湖中进剿洞荆联军的主力。
目前像长林镇这种缓冲地带,士绅、商贾大多数都已经逃亡,但还保持着难得的静谧。
也因为近在咫尺的东洲寨长期以来都对长林镇秋毫无犯,普通民众即便很有些担忧,但日子能过总得接着过下去。
东洲寨不时有人上岸进镇子打打牙祭,掏些铜子找老相好温存一番,并没有因为蒋昂等人生死不明以及胡游率部来接管东洲寨而中断。
“马占江这狗|娘养的贼他娘不是东西,这两天恨不得伸舌头去帮胡游舔屎,听说还暗中将自己新纳的小妾,夜里送胡游房里暖床——要不大当家你虎威还在,我们都怀疑马占江会将主意打到两位夫人头上去了……”
“干他娘!会有他的好日子过!”蒋昂气恨骂道。
“现在大当家您回来了,大家就有了主心骨,将胡游这孙子赶出去,东洲寨不能叫他们乱折腾……”
蒋昂率部与胡荡舟潜袭汉川,留马占江守东洲寨,并非多倚重马占江。
事实上潜袭汉川之时,蒋昂自信满满,觉得胜券在握了,将信得过的嫡系兵马都带上了,却是平时看马占江不顺眼,才将马占江其部扔在东洲寨留守;平时东洲寨的大小头目,也不怎么看得起马占江。
现在蒋昂生死不明,赤山寨要过来吞并东洲寨,胡荡舟给马占江许了不少好处,甚至承诺由马占江作为赤山寨的大头目分领东洲寨。
马占江这几天除了唯胡游马首是瞻,还将东洲寨上上下下管事的,都换上自己人。
东洲寨还有一些小头目留守,就像这次赶来长林镇与蒋昂秘密见面的这几人,他们跟马占江不是一系,这时候受到排挤、打压,又担忧家小会被遗弃在东洲寨,正有满肚子的怨气没处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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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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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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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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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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