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孩子,还未谋面,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甚至是都来不及感受这个原本该属于他的孩子的心跳跟温度。xiumb.com
他双目被血色染的赤红,目光慢慢上移,从那张流产的单子转移到颜臻的脸上。
终于,他看清楚了她浓妆之下病态的苍白和憔悴。
就在今天,或许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残忍地杀死了他的孩子。
顾北忽然暴起,一把掐住颜臻的脖子,表情变得狰狞可怖。
他大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声响,那不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是发狂的野兽。
有那么十几秒的时间,他整个人是空白的。
餐厅的乐队演奏手看着这一幕幕,几乎所有的人都傻了眼,个个屏住呼吸,不敢向前。
颜臻任由顾北的大掌死死掐着自己,没有挣扎,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失去理智已经发狂的男人,手虚虚地抓在他的手腕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此时此刻,她浑身上下疼得又止被顾北掐着的脖子上这一处。
她全身都在痛,四肢百骸,她已经麻木了。
在做出那个决定之前,她已经猜到会是什么后果,她今天来这里赴约,就根本没打算能好好再出这个门。
或许死了,一了百了,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三十多层楼的高空,地面上的东西都变成很小的黑点儿,她被顾北死死地掐着,推向天台的边缘,半个身子悬在栏杆外面,呼啸的夜风吹乱了她的长发,也吹模糊了她的双眼。
“……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我那么爱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顾北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字字带着血,带着恨,带着颤抖,还有哽咽。
他无知无觉流了满脸泪水。
颜臻看着他,却笑了,她几乎说不出话来,虚弱的气声断断续续,混在夜风里,缥缈模糊,一吹就散了。
她问:“顾北……我姐姐……是,不是……也是从,这么高的,楼上……跳下去的……”
“……她一定……死的…很…难看吧……”
顾北嗜血的双眸死死地盯住她,听清她在说什么,颤抖的身体倏地僵住。就在这时,餐厅的旋转门内,又走进来两个身影。
是安笙跟薄景遇。
“顾北!”
偌大的餐厅,却没有任何的客人,安笙视线逡巡,当看到天台边缘的情形时,一瞬间,大叫一声,吓得心跳都停了。
薄景遇在她惊骇叫出声的同时,迅速冲了过去。
“顾北,你疯了!”
薄景遇奔到顾北身后,一只手揪住顾北的后领,另一只手抓住颜臻的胳膊,一个用力,将两人同时扯回来。
顾北的手松开了颜臻的脖子,踉跄后退,撞到后面的桌椅,桌子跟着往后滑动,上面摆放的东西乒里乓啷摔在地上。
纯洁的栀子花被猩红的酒液染成血色,正如此时顾北猩红的眸子。
颜臻软软坐倒在地上。
新鲜空气涌进呼吸道,她捂着脖子,咳得喉咙都要劈开,一张原本苍白的小脸,此刻涨的通红。
安笙跑到跟前,看见俩人的情形,心里止不住的发凉。
薄景遇阴沉着脸望着顾北,抑制不住的低吼道:“你在干什么?你他妈是疯了吗?”
顾北抬起头,薄景遇看见他血红的双眼,还有满脸的泪,顿时怔住。
绝望。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绝望。
这股绝望,比那时候陈希出事时更浓。
薄景遇下意识转头看向颜臻,“你做了什么?”
颜臻慢慢停住咳嗽,松开捂着脖子的手,忽然就哈哈大笑出声,声音粗噶沙哑,凄厉可怖,一声声刮着人的心。
她抬起头,看向薄景遇,泛红的眼眶里氤氲着一层淡淡的水汽,问他,“二爷,我姐姐是怎么死的你不是也知道吗?”
薄景遇瞳孔微震,眸中顿时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颜臻不再看他,目光慢慢转去顾北身上。
“你还要问我为什么吗?”她看着他,笑得似乎很开怀,可眼里却分明有泪水在闪动。
顾北僵滞的眼睛微微动了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张开嘴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之前就知道了。”颜臻又笑,忍不住笑出眼泪来,摇头说,“顾北,你不该再来招惹我的,你把我姐害得那样惨,你怎么还敢再来招惹我!”
“你招惹我也就算了。”她说着,面露痛恨,带着同样的绝望,“你怎么能再痴心妄想要我给你生孩子,我不愿意,你就换了避孕药算计我,就算你成功了又怎么样?我不愿意生,就永远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她剧烈咳嗽几声,又笑。
“我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我给你生孩子,为了你那可笑的弥补,你要我和我的孩子一起去救你,去填你心里的空缺……”
颜臻笑,眼泪不断落下来,糊了满面。
她质问顾北,“可是凭什么?我凭什么要救你?你害死我姐,害死我妈,你本来就该下地狱!”
她怒吼,冲顾北歇斯底里,“你凭什么要活得好?你就该一辈子良心不安,一辈子日日夜夜被愧疚悔恨折磨!”
她声声泣血似诅咒。
顾北死死攥紧拳头,喉咙处渐渐涌来一股腥甜的味道。
安笙站在那儿,定定地看着他们俩个,只觉得脚下的步子千万斤重,怎么也挪不动,心脏也像是被人揪住了般,呼吸困难,脸色上的血色也褪去几分。
薄景遇看向她,立即过去,将她搂住。
“呵!”顾北强行将喉咙间那股腥甜的味道压下去,看着颜臻,扯着唇角笑了,“原来你这么恨我……”
“对!你不知道你虚伪的有多让人恶心!”颜臻的答案,毫不迟疑。
“你每天对着我这张脸,看见的到底是我还是我姐姐?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你爱我?哈——你爱我?栀子花是我姐姐喜欢的,煲仔饭也是我姐姐喜欢的,我不喜欢吃抹茶味的蛋挞,不喜欢喝辣的鱼汤,不吃胡萝卜,不吃西蓝花……”
“你把我套进我姐姐的模子里,让我做姐姐的替身,让我的孩子做姐姐孩子的替身,到底是谁更残忍?”
颜臻一声一声的嘶吼着,泪水彻底模糊了双眼。
可她不解恨,一点儿也不解恨。
“顾北,你就是个虚伪自私的混蛋!你要是真的爱我姐姐,又怎么会这么对我!”
她又哭又笑,脸上的浓妆花作一团,披散的头发黏在脸上,整个人狼狈至极。
颜臻每一句每一个字,都血淋淋的将顾北自以为掩盖的很好的伤疤,一道道全部揭开。
他痛的浑身颤抖不止。
再也呆不下去,顾北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逃似的大步往外跑。
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顾北,颜臻又笑了起来,小腹处不断坠坠疼痛,几近麻木。
忽然,有什么东西一波波涌出体外,颜臻突然崩溃,抱腿将脸埋在膝盖上,失声痛哭。
安笙瞥见她裤子底下大团的血迹,当即惊叫出来,几个箭步冲过去,蹲下身扶住她,急道:“颜臻,你先冷静一点儿,别哭,你下面流血了。”
转头又急急喊薄景遇:“快!快点儿送她医院!”
薄景遇看到颜臻下面大团的血迹,黑眸微微一沉,箭步过去产。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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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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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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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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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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