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之后,原来还时不时因为各种原因热闹一下的楼层彻底寂静下来,只每天早晨傍晚,看守的警察交班时能听见寥寥几句言语。
其余时候,一丁点儿人声都没有。
保姆在照顾安笙,可安笙却从来不跟保姆说一句话,完全像个哑巴。
整个楼层,寂静的像一座坟墓,安笙那颗垂死的心在里头有气无力地跳动着。
在她出院那日,天空纷纷扬扬,下了初雪,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出了门,抬眼看去,满目皆白。
闪着红蓝色警灯的警车停在楼下,一群人来送她,只最重要的那个,这一次却缺了席。
薄景遇没来送她。
安笙知道的,他不会来送她,不会。
那天早晨,果然就是永别了。
这一霎那,心脏像是被生生剜了个口子,刺骨的冷风呼呼地灌了进去,将汩汩往外流的血液都糊住了。
也糊住了她的泪水。
水汽不断在眼眶里氤氲,却流不下来。
挺好的,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嘛!
挺好的。
闭上双眼,安笙浅浅弯起唇角,笑了。
与此同时,春风度二楼包厢里,薄景遇醉醺醺趴躺在棕黑色真皮沙发上,一条手搭落在地上,攥着只酒瓶子,嘴里不挺地嘟囔着什么。
“我他妈的才不去送她!”
“老子不去,打死也不去。”
“去了又给老子捅刀子,剜老子的心,以为老子就不知道痛的嘛……”m.xiumb.com
旁边桌上已经摆了一堆空的,或立或倒,各式各样,细数得有二三十瓶,都是夏祁枫偷偷藏在柜子深处的好东西。
薄景遇躲在这里醉生梦死,三天,眼皮子没有睁开过,下巴处的胡茬长出密密的一层,浑身酒气混着酸气冲天,颓丧邋遢的简直没有人样。
他也不是铁打的人,不是石头心,他会疼,会难过,会心伤的受不住,也会有脆弱想要逃避的时候。
他心里有气,不想去送她,更不愿亲眼看着她被关进那高高的围墙中去。
她怎么就那么倔,那么认死理呢!
他们没有人怪她,从来没有人怪过她,所有的一切明明都不是她的错,为什么她想不开放不下。
监狱的那堵墙虽高,可终有一天她要从里头走出来。
顶多三年的光阴,一眨眼的事情,他等着就是了。
七年他都等了,三年又算什么了,他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可她心里圈着自己的那堵墙,什么时候才能被跨越?
他心里没底儿,他真害怕她就这么一辈子躲在那墙里面再不出来了……
薄景遇一想到这种可能,胸口就像压上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怕,怕狠了,怕到没有勇气去送她。
包厢里空气三天未换,凝滞沉闷的让人难以呼吸。
“嘭”一声巨响,厚重的包厢门被人狠狠踢开,撞到门后的墙上又“嘭”一声反弹回去。
有个人影气咻咻地冲进来,模糊的叫嚷声响在耳畔,虽听不清,但能感觉得到来人的愤怒。
薄景遇费力地眯开一条缝,视野里人影晃动,不知道是谁。
那人指着他嚷了几句,突然又转身走了。
薄景遇心灰意懒,翻了个身,拎起酒瓶子又往嘴里灌。
酒瓶子见底儿的时候,一盆凉水忽然兜头浇了下来,冰冷刺骨的水泼在脸上,身上,顿时让他有了几分清醒。
呛咳几声,他有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掀起眼皮子看去。
视野里的人影晃了晃,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那嘴里吐出的话也跟着变得清楚起来。
“薄景遇,你个臭男人王八羔子,怂蛋孬货,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去看看安笙!”
“……当初笙笙不想搭理你,你千方百计地硬往上凑,你既然凑上来,你他妈就好好护着她呀!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江宁一霸,你一身本事怎么就把人护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了?”
夏怜星两眼红肿一片,一手掐腰,一手拎着个塑料盆,站在沙发前三步远的地方,恨恨盯着他。
薄景遇额角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甩甩脑袋,撑着手臂爬起来,听她又无比愤怒地指责道:“你自己回头算算,自从笙笙跟你在一起,一桩桩,一件件,她遭了多少罪?她那么优秀,什么好男人找不到,要不是你硬抓着她不放手,她每天过得安安稳稳开开心心的,根本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夏怜星气的,浑身哪哪都难受,骂着骂着,眼泪就飚了出来,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又道,“早知道今日,我死也不让你招惹她!你就是个大祸害!”
说着,夏怜星把手里的盆往地上狠狠一摔,又抡起桌上的空酒瓶子往地上砸。
“砰”“砰”的巨响,一声接一声的,玻璃渣子顿时四溅。
她这会儿是气急了,也心疼极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对于安笙跟薄景遇的那些往事,以及上一代那些个恩怨情仇,她都是半知半解,并不完全了解得很清楚。
有些细节的偏差,她自个儿连猜带想的,把错都安在了薄景遇头上。
外头一直在传两人离婚的消息,说得板上钉钉一样,听多了难免犯嘀咕。
下午去送安笙,上警车那一幕着实把她刺激着了,正好又没看见薄景遇在场,她立马联想到不好的地方上去,当时就压不住火了。
从贺十方那里问到消息,就风风火火冲了过来。
正摔砸的起劲儿,门口忽响起一声怒吼:“夏怜星,你给我住手!”
话音方落,夏怜星手里的酒瓶子脱了手,正正朝着出声的地方飞了过去。
夏祁枫看着,敏捷地一闪身,“咚”地一声,后头匆忙跟过来的贺十方没注意,自然就没躲过,跟着遭了殃。
他顿时“嘶”地倒抽冷气,抬手捂住被砸的不轻的额角。
夏怜星停住手,猛地扭头看向门口,不由地浑身一僵,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夏祁枫看着里面的满地狼藉,额角青筋克制不住的怦怦乱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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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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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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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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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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