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荣摸着半边肿起的脸,压下心头的冲天怒火,急道:“秦桑,我不计较你出言不逊,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肯找人来救我爹?”
“你不计较我出言不逊,可我师父计较你无耻卑鄙!她说了,别说五千两银子了,就算是一万两,她也不救!日落前,我师父已经离开如意县!”
满屋子静悄悄的,都听着江荣和秦桑的对话。
有些话他们听不懂,但两个人对骂的话,都听懂了。
这是秦桑?
刺史大人竟然被她拿捏了?
不,这不是秦桑吧?
师父?
什么师父?
秦桑这个窝囊废什么时候有个师父了?
江荣已经管不了满屋子人怎么看他,“秦桑,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只要你请那位高人师父来救一救我父亲!”
秦桑慢悠悠道:“好啊,也不是不能救。我师父临走前,已经教会了我救你父亲的法子,你若是放心得下,那我就给你爹施针,诊金如前面所约定,五千两,一分不能少。你若是不放心,那就随你咯。”
“我因为是初学,难保不会有个失手什么的,所以,才给你算五千两的。要照我师父的意思,一万也不救的。”
江荣已经麻了。
脸丢尽了,爹也快没了,要脸何用?要银子何用?
他望着神情嚣张的秦桑,转念一想,横竖父亲是救不过来了,何不就让秦桑一试?成了,那是江家的幸事,不成,就借此机会让秦桑死得合理合法明明白白!
江荣心一横,目光一凛,将中了状元后皇帝赏赐的两千两雪花银抬了出来。
“这是定金,按契约所写,其余等我父亲病愈再付!”
秦桑挑眉,瞧了大箱子一眼。
两千两的雪花银,江荣怕不是故意刁难她?以为她一个人扛不走?
他是忘了他的原配是个大力士?
还是说,他压根就没打算让她扛走?
“不过……”江荣目光阴鸷,沉声道:“秦桑,如果你治不好我父亲,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定会治你个谋财害命!”
秦桑没搭理江荣,“让所有闲杂人等出去,我要开始针灸了。”
江家几个兄弟姐妹及直系亲属围住江荣,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阿荣,真要让这个女人给爹治病?她怎么可能会治病?”
“弟弟大人,就让爹安心地去吧,别折腾了!”
“这个女人该杀!阿荣,你莫仁慈啊!”
“兄长,她肯定是想害爹!她是来报仇的!就因为爹把她给卖……”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江荣突然癫狂怒吼。
杂乱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看看江荣可怕的脸色,都噤声不敢言语,一个个缩头缩脑鱼贯而出。
屋里只剩了江荣和秦桑。
秦桑拿出银针,用烧刀子酒消过毒,先以银针刺穴。
江荣瞧着她那熟练到可以闭眼施针的手法,眸子不由眯起。
这……真的是他娶回来那个秦桑?
说起来,他也不是很了解秦桑。娶回来那晚,他喝得酩酊大醉,连洞房都没能入,次日便进京赶考,之后高中状元,朝中官员竞相拉拢他这个新科状元,他在京中住了半年,得宰相青眼,和沐然成婚,皇帝封了官职之后,于月前才到墨州走马上任。
他原本让人捎回来一纸休书,没想到秦桑竟然不肯离开江家,父亲为了打发掉她,将她卖给了土匪刘老花,他万没想到,她竟然能从刘老花手里逃脱!
她似乎不像是父母家人嘴里说的那样,蠢笨到无可救药,连头猪都不如。
母亲还说她长了个骚狐狸壳子,见男人就勾引。
这个,江荣还是信了的。
那来历不明的小白脸就是铁证!
江荣望着眼前姿容绝美的女子,一时心头思绪纷杂。
“江荣!”
门忽然哐一声被推开,沐然带着四名陪嫁丫鬟闯了进来。
“让秦桑给公爹治病,你是猪油蒙了心了吗?你就不怕她把你爹给治死……你……就是秦桑?”
沐然噼里啪啦爆个不停的话音,在她看到秦桑的样貌之后,戛然而止。
不是说,秦桑只是一介农妇,蠢笨懦弱吗?
为什么面前的女子长相如此姣好?气度如此非凡?
她手中拿的是银针吗?
她一个农妇为什么会使银针?
说好的蠢笨懦弱呢?
秦桑面不改色,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沐然,“我正在行针,请勿打扰,有什么话,等我治疗结束再说!”
沐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江荣拉到了一旁,千哄万哄起来。
秦桑凝神静气,一心行针。
她要靠着这一仗,打响她非但懂医术,而且医术高明的名气,为日后的事业打下基础!
一刻钟之后,秦桑拔了针。
都快要断气了的江修文忽然发出一声呻吟,这声音惊动了正哄新夫人的江荣,也惊动了新夫人。
江荣疾步来到炕前,呼了几声“爹”,江修文掀了掀眼皮,明显是认出江荣来了,激动得老泪都流了出来。
秦桑冷声道:“别激动,激动会让你病情加重。”
江修文一见是秦桑,更激动了,颤抖着抬手,想要怒指秦桑,那手却完全不听使唤,半天也没抬起来。
江荣忙说:“爹,您别激动,听她的,都听她的,具体的,等您好了我再跟您解释。”
秦桑面无表情道:“拿纸笔来,我写方子。”
沐然疑惑道:“我听说你一个大字不识,你怎么写方子?”
秦桑撇撇嘴角,凉凉一笑,“江大人去考科举这一年新学的。本来,我是想,他万一考中,我总要衬得起状元夫人这个身份,所以就偷偷跟我师父学了写字读书,准备等他回来好惊艳他。没想到……我等来的是一纸休书。我师父曾说过一句话,女人要活出自己,不能只为男人活。看来,我师父说的是对的。”
沐然讶异,那个飘然若仙的女人竟然说过这样的话?
怪不得,瞧她气质卓然。
秦桑既然是那人的徒弟,自然也是差不了的。
沐然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只觉得咕嘟咕嘟冒酸水。
江荣叫人拿来了纸笔,秦桑写了药方,字迹还是故意歪歪扭扭,看起来确实像是初学者。xǐυmь.℃òm
“一服药煎两碗,早晚各一碗,饭后半小时服用。饮食方面,少油少盐……”秦桑瞥了一眼床上直挺挺的江修文,又道:“粥类,可以加点蔬菜,喂的时候注意别呛着他,呛死了我可没法子了。我明天上午过来针灸。对了,不要动弹他,就这样躺着。什么时候我说可以动了,你们再动弹他。”
秦桑从兜里拿出一粒自制溶栓药,仍旧用温水化开了给江修文灌了下去。
诊疗结束,她正想要给江荣施压,让他把银子帮忙给送回古寨村,忽然,她瞥见院子里倒座屋顶上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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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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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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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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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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