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午,她确定了一件事。
明梦,小游,还有那些学员,她没碰到一个脸熟的。
自己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记几个特征明显的并不难,所以说,白天与黑夜,是完全不同的两波人。
那学生会是什么?制作社的前身?
可班上的学生会成员身上并没有可疑的香味。
……前身?
江稚放下夹子,将盘子端了起来。
一片吵闹嘈杂中,她理着思绪,脚步一停,坐了下来。
她想明白了。
白天与黑夜的关联,好似除了那八条守则就毫无交集。如果她猜的没错,那么这两个时差本就不应该存在交集。
她现在所处的,很有可能是曾经的雅兰格斯学院,那个不被香水所支配的“曾经”。而再过不久,黑夜便是这里的“未来”。
他们在反复切换着两条时间线。
党洋端着盘子,神神在在的从饮品区走来,屁股刚挨上凳子,就拿起酸奶呲溜呲溜的喝了起来。
他似乎觉得好玩,把吸管又往上叼了叼,嘴上一吸,呲溜呲溜的声音更大了。
江稚:“……”
“噗呲……吸溜……噗呲噗呲……”
江稚默默抬起了头。
“……”
党洋嘴一松,不玩了。
他讪讪一笑,把酸奶一挪,赶紧扒拉了两口菜:“吃饭吃饭,饿死我了。”
忽视了他那心虚样,江稚张嘴问道:“套的信息呢?”
“少得可怜。”
咽下了嘴里的饭,少年把眼前碍事的碎发往上一撩,勾人的桃花眼笑眯眯的:“不过我发现这些npc,好像看不到学生守则。”
江稚垂头吃饭的动作一顿,看向了他。
“第二节课的时候,我问我同桌,后面的学生守则为什么说男生不能穿背心进教室,他很疑惑,就问我什么学生守则,那明明写的是校规。”
“有意思的来了。”党洋咧嘴一笑:“我问他写了什么,他同样念了九条,除了最后一个相同以外,其他和我们看见的根本不一样,而且都是很正常的规定。”
“还有一点,我大概知道守则上画的笑脸原本写的是什么了。”
学生守则第六条,请勿提及“(黄色笑脸)”等相关词汇。
党洋唇齿一张,无声的念出了一个字。
香。
唇形再次变化,又是一个——
血。
根据他无数次套话与试探,无论如何绕着话讲,他的同桌与好兄弟都会不断避开这两个字。
党洋一开始的猜测只有“香水”,可当他无意抬起缠着绷带的手,才突然发觉血液里的香味没有了。
然后他主动拿伤口挑起话题,无论怎么说,他们最接近于血的形容只有“液体”。
而当他刻意避免了“血”与“香”两个字后,想要继续找出其他禁忌的字眼,却发现任何和这个副本相关的词汇,除了这两个字以外,其他都是可以说的。
江稚把自己的猜测同样告诉了他。
听完,党洋虚握了两下手,开始闷头吃起了饭。
……
午餐过后,所有人都陷入了午睡。
香水制作社,一个有时限的超S副本,没人知道晚上会有多么的凶险,为了拿出最好的精力去迎接接下来的一切,他们需要充足的睡眠时间。
毕竟这里能让人休息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时间过得飞快,下午只有两节课,而这不长不短的一百分钟里,教室在不知不觉中,就染上了一股令人不安的腥味。
人血的味道。
江稚扫了眼正和人说着话的尹玉叶。
不止是她,还有那个断腿的男人,金榜的两男一女,身上全都有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xiumb.com
有人死了,但不是玩家。
班上的人没有少,看来都忌惮着那个被她强加上去的第九条守则。但为了完成任务,昨晚一无所获的他们在此刻选择了动手。
而她至今舒坦的坐在位置上没人骚扰,也多亏了那条守则。
当然,段朝也有一定功劳,这个“小弟”似乎很讨厌别人挑战她的“权威”,其中那金榜的一人似乎对她有些兴趣,直接被他几句话给堵回去了。
江稚喜闻乐见,那三位金榜是个不定数,再说尹玉叶好像有投靠的心思,她并不想跟这三位扯上半毛钱关系。
混着日子,下午也就很快放学了。
吃完晚饭,所有玩家都听从广播的指示回到了各自的房间,静等着太阳缓缓落下。
就在这不知不觉中,时钟走向了七点。
天色逐渐被远处的一片血红替代,余晖如画上浓墨的颜料般绚丽,楼下正嬉笑吵闹的学生在这一刻,像是故障般被拉出了某种重影,他们不断交叠重合,然后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请上交您制作的香水。”
熟悉的嗓音在后方突然响起。
尽管她的脸被面具遮挡着,但江稚清楚,那个被她放在另一个维度的张冉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五指间的傀儡丝还在,她挺直的站着,手中的托盘上铺着一层质感柔软的红布,江稚把党洋的血放在其中,伸手又不知给了张冉什么。
直播间里一片疑惑。
【就这么半瓶?我看隔壁都统一到瓶口,这也太少了吧。】
【听说这个女人是塔罗比赛的第一名哎,让我looklook。】
【兄弟们你们都押了谁?】
【第一名?纯粹靠运气好吧?要知道塔罗之牌真的是这两年来最垃圾的一场比赛了。】
【这是做什么?好歹也是制作者……检测不合格不就算有损制作社的声誉?这是找死呢吧?】
【卧槽!我懂了!我知道了!】
【??楼上懂什么了?】
【还记不记得江江本身就是奉献者?后来她偷拿了制作者的牌,这就说明她两边各占一半,她不是完全的奉献者,也不是完全的制作者。】
【所以,她“制作”的香水不够完美,情有可原。】
这是在钻规则的漏洞。
但这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在张冉被系统划分为“中间人”时,江稚就确定了这个行动的可行性。
说她是完全的npc,她却被自己操纵着。可说她不是,她也无法逃脱副本对自身的影响。
这是一种变相的证明,证明着允许“中间人”的存在。
而副本提示中,也明确表达着是让他们“选择”奉献者与制作者,并不是被动接受。
立场是可以抉择的。
所以很好理解,那就是可以换牌,以及身份。
“请您在房间内稍等片刻。”
端着托盘,张冉好似一个真正的侍者般将东西送出,江稚没说话,只是看着手腕上缠绕的细丝发呆。
不多时,门再次被打开了。
“社长让我向您带话。”
张冉两手交于腹前,恭敬说道:“请您再接再厉。”
江稚让她把斗篷和面具脱了下来。
宽大的黑袍遮住了身形,妖冶的面具之下,眸光流转间,她似乎想到了一个不错的计划。
.
剩下的时间并没有什么特定的安排,自由度相当高,这让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仅限于九点之前,所以将近一半的人都抓紧时间找起了线索。
现在的时间段,正是最贴合副本本身的存在,所以对于他们来说,线索只会多不会少。
而此刻的二楼。
一道身影埋没在吵闹的人群里,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沉默的侍者与嬉笑的学员身影交错,浓到令人失感的刺鼻香味无处不在,熏的人头晕目眩。
无数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直反胃。
江稚不得不感慨社长还是有本事的。
最起码香是真的香。
而她的这些虾兵蟹将们,简直像把臭水沟搬过来了。
脚下的步子一顿,停留在了三年七班的门口。
视线向里看去,她几乎是一瞬之间就捕捉到了目标,隔着面具,她步伐稳重,走到那人跟前时,刻意将声音压细了些。
“明梦小姐,社长找您。”
正和同桌研究手中血液的少女身形一僵,慌乱不安的眸转头就看向了眼前的侍者。
“知道了,待会我就过去。”
她说着话,殷红的唇止不住的抖。
“抱歉。”
江稚忽略了周身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嗓音如机械一般毫无起伏的说道:“我需要现在给您带路。”
话说到这,明梦不敢再推脱了。
她搞砸了事情,而惩罚来了!
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他们笑着,期盼着,却让她内心的羞辱感与愤怒不断突破着一个又一个高度。
拼命按耐住内心涌上来的恐惧,她僵硬的抬起了步子。
江稚隐晦一笑,转身在前方带路。
.
很快,两人停在了演播厅里的空房间内,也就是昨晚他们“制作”香水的地方。
明梦扫视着屋子,疑惑道:“社长呢?”
红色的窗帘被风吹起了边角,摇曳的晃眼。
江稚拉紧了红色的柔嫩布料,喧嚣与嘈杂即刻便被隔绝开来。
“明梦小姐,我接到了社长的委托。”
她用着那副陌生的腔调起了头,面具下的眼直视着神色茫然的少女。
“社长让我转告您,您很努力,也很优秀,所以她愿意给你第二次机会。”
“什么……?!”
明梦不禁倒退一步,先前的慌乱无法控制的被不可置信与惊喜替代,她按耐住不断上扬的嘴角,接近疯癫的问:“会怎么考验我?社长回来吗?我现在就去制作香水……”
“请您听我说完。”
明梦顿时止住了声,她紧张的将手捏成了拳,呼吸都不由得停止了。
“这次的机会不需要您制作香水。”
暖色的光投在了红与白交织的诡谲面具上,江稚脸不红心不跳的满嘴跑火车:“您只需要将您在雅兰格斯学院所知道的一切准确说出,不得掺假,社长设有准确答案,她需要清楚您对这所学院是否真正用心,还请您理解。”
“当您通过考验,那么这枚徽章——”
她掏出了不知何时变成了紫色的鸢尾徽章,唇角轻轻一勾,机械的嗓音再次说道:“将属于您。”
“同时,我们将会收回您的学员徽章。”
直播间的问号飞了满天。
【?】
【??】
【这?这他妈也行???】
【什……什么意思?她以为这是变卖家产吗想卖就卖?】
【胆子真大啊我丢,难道就不怕触犯禁忌被杀吗?不过直接诓骗npc的确够6……】
【卧槽这样就好玩了!!这npc要真信了,那么这个江稚绝对是副本里线索掌握最全面的!】
【我给你投了600积分啊!我的江江快给我争气!干的好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她难道都不害怕吗??】
江稚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尽快获取更多的信息,顺便摆脱掉这个烦人的社员身份。
如果徽章更换就代表着身份互换,那么真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在她无数个假设里,这个制作社并不能给她来丝毫的好处和利用价值。
所以需要舍弃。
但如果身份依旧无法互换,那么用来套信息也是个很不错的幌子,她今天敢骗明梦,明天就敢骗小游,不愁没人骗。
而无论哪种结果,她只需要保证自己至少有一枚徽章就好——这是她白天生存的必需品。
“好,我知道了。”
明梦不由得将手放在了胸口的蓝色徽章上。
眼前的紫色的徽章被透过窗帘的红光轻抚着,梦幻的不真实。明梦几乎没有半分疑虑,这里没人敢假造社员的徽章,她几乎是瞬间就相信了江稚所说的一切。
她吞咽了一口唾沫,眼神一动不动的锁定着面前梦寐以求的徽章,开始缓缓说了起来——
“雅兰格斯学院,是为了香水而存在的,我们的院长温柔美丽,在社长出现后将大部分权利给予制作社,将由制作社管理学院,并且规定制度……”
她说的很慢,似乎是生怕漏掉了一个字,认真而又真挚。
江稚如一个等身人偶般,保持着侍者垂头的姿势从未变过,她静静地听着面前人说的大大小小的一切,没有打断,也没有出口询问。
为了她无比期盼的社员徽章,她相信,面前的这位少女会恨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吐出。
并且是不夹杂一丝谎言的吐出。
暗光渐重的世界里,时间一刻不停地走着,等明梦再也憋不出一个字,江稚才终于有了动作。
“恭喜您。”
她将紫色的徽章向前一递,一双颤抖的手,如珍宝将它轻轻拿了起来。
仿佛这是象征着绝对荣耀的一切。
“请上交您的学员徽章。”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明梦就把那厌恶至极的蓝色徽章取下递给了她。
微微俯身,江稚走出了这不大的房间。
众多线索中,她摸出了三条目前未知的。
第一,那个所谓的院长,将大部分权利转交给社长后就进入了黑塔,学员传闻中,她是被囚禁了。
第二,没人知道社长是男是女,名字更是一无所知。
第三,她目前所见的徽章颜色,有橙,蓝,紫三色,以及明梦口中社长的金色,除此之外佩戴其他异常颜色徽章的都不能相信。
也就是常说的危险分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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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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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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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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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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