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奔劳,到了黎门,白墙青瓦,绿茵一排,红漆金匾,柳岸敲了敲门,让小厮去传话。
黎家是做珠宝生意的,坐落的这一片地方叫宜宸街,是南阳最大的街道,这条街上都是黎家产业。
俄顷,黎照亲自出门迎接。
黎照跑得着急,一个踉跄,趴在柳岸跟前,他也不嫌丢人,只是起身拍拍土,满不在乎问:“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好去接你们。”
林练觉得黎照随性,紧跟柳岸。
柳岸答道:“听闻黎叔叔生病,前来看望。”
黎照围着二人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开玩笑道:“看望我爹怎么没有带礼品?”
柳岸拨开黎照朝里面走去:“以后补上。”
林练为难说了实话:“说实话。我们在一个叫祸斗的地方遇到了凶兽,仓促逃命而来。”
黎照跟上问柳岸:“怎么不直接御剑而来?”
柳岸答:“想带林练看风景的。”
黎照顾不上说自己师兄,只担心他们安危,沉思良久道:“祸斗这个地方也没有听说又有凶兽,你们这次可谓凶险,幸好无大碍,我当初心急,直接御剑而来,倒是不知道这事。快屋里坐,风大,别再着凉了,你穿得多薄。”看了眼林练又道:“你的披风舍得给林练。”
柳岸不理睬黎照道:“叔叔如何了?”
“偶感风寒,现在已经不打紧了。”
柳岸道:“如此甚好!”
黎照带柳岸和林练见了黎父,一番寒暄过后,黎照早就准备好了饭菜。
黎父名为黎翼晗,黎照拉着柳岸常来,是同柳岸认识的。
饭后,黎照早就安排好了客房,差人送林练休息,自己同柳岸商量捕兽之事。
柳岸依依不舍地看着林练背影,黎照上前道:“一路奔波,她很辛苦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林练也帮不上忙,我们得保证她的安全。”
柳岸回了视线,喝口茶道:“这才歇了几年,又开始不太平了!”
黎照不安:“怕是石侯又蠢蠢欲动了。”
石侯就是林练梦里的黑袍老者,凶兽背后的操作者。
世间万千怨念幻化而成,百年前趁大荒操控凶兽屠杀灵者。
他一直躲在背后,不曾露面。
黎照道:“这事情师父早就同我说过。万一大乱,得靠黎门,梁门,凌云山庄三大门派,还有宫家加持,集齐众人之力方有一线生机。”
柳岸问:“我怎么没听师父说过?”
黎照白一眼,道:“你去灼照打混沌了。你也去休息吧,这事还得同师父商议,我们能力有限。”
柳岸没动,黎照走出两步折了回来,惑道:“走啊,莫不是找不到地方,不能吧?”
柳岸大步朝前走去,拍拍黎照肩膀:“不能够!”
“不能够?什么意思?”
柳岸得意挑眉:“sorry,我不知道如何和你说,你猜吧。”语罢,扬长而去。
黎照骂道:“骚啥玩意儿,我猜个屁,真是的,拿什么鸟语,就知道戏弄我。林练肯定知道,林练醒了我去问林练。哪里学来的腔腔调调,臭显摆。”
黎父病情好转,偶尔咳嗽几声,也无大碍。
知道柳岸要小住一段时间,黎父摆了家宴。
黎父的几坛好酒,黎照悄悄撤了,医师不让黎父碰酒。
黎母盯着林练看了好一会儿,林练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嘿嘿一笑。
黎母开了口:“小姑娘是哪门哪派啊?瞧着面生。”
林练硬着头皮答:“我哪儿不属于。”
柳岸解围:“婶婶,她是我们汀栖山的。”
黎母看了看黎父,问:“不曾听说元始尊者又收徒弟了?”
“是侄儿带回来的。”
黎父黎母二人对视,相视一笑,一副我们懂的表情。
林练想说不是这样,可是自己又不知道作何解释,只好作罢,随了他们意思。
黎母建议:“得把照儿和宫晓的婚期提上日程了,还得几百年,太远了,你和宫宫主商量一下。”
黎父淡定道:“不急不急,好事不怕晚。”
黎母一听不乐意,道:“什么不急,跟你说我还着急抱孙子呢。你和照儿一起去,真是的,这人怎么对自己儿子婚姻大事不上心呢?”
黎照帮说:“娘,别那么急啊,宫晓和孩儿这事还是……”
黎母筷子放在碗上,打断黎照的话:“我说话不好使了,你们父子俩不听是吧?你还顶嘴,自小的婚约,一千年了还不结婚,老大不小了,你想什么时候结啊,七八千岁,和你爹一样胡子白花的时候吗?”
林练瞠目结舌,这就是催婚的压迫吗?
柳岸早就见怪不怪,在一旁听着,乖巧的很。
黎父使了眼色,黎照立刻夹了鸡腿放在黎母碗里,道:“没顶嘴,娘,别激动,你吃个鸡腿,可肥了,现杀的,尝尝。我和宫晓心意相通,你就别担心了,爹和我会去宫府的。”
黎母这才安下心来,咬了口鸡腿:“儿子给的就是香。”
黎父也趁势夹给黎母另一个鸡腿:“多吃点。”
黎母矛头一转,问柳岸:“柳岸,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啊?我好喝喜酒啊!”
黎照一口菜喷出来,赶忙擦了擦,道:“娘,他们不是,你怎么乱想!”
黎母一脸难堪:“不……不是……柳岸说这姑娘是他带回去的啊。”
柳岸抱拳道:“婶婶,侄儿表述有问题让婶婶误会了,是侄儿不对。”
“害,怪我心急,怪我,怪我,姑娘别见怪,给你赔礼了。对不住啊,这……”黎母不知林练名讳,结结巴巴说不话来。
黎照道:“娘,林练。”
“林姑娘,我误会了,我还是吃饭吧。”说完确实不语,只是听他们说。
吵吵闹闹中,这饭也吃得热闹。
饭后,黎父嘱咐黎照:“你娘啊就是太着急了,她这急性子。说起来,爹也觉得,该提上日程了。”
顿了顿,又道:“下次,陪我喝酒,别老藏东藏西的,真舍得你爹馋啊,口水这么长,忍心啊。”
“他母亲就是小孩子脾气,林姑娘见笑了,今日确实是个误会,还是林姑娘不要放在心上。”黎父对着林练再次表达歉意。
林练急忙摆手:“不会不会,您过于客气了,黎婶婶有趣的很,很幽默,我很喜欢。”
“那就好,你们年轻人唠。我先去睡觉,记住睡眠很重要,你们中午也小憩会儿。”
看着黎父离去,林练对黎照道:“他们感情真好!”
黎照抱臂苦笑:“他俩天下第一好,我就是意外。”
想起黎母,林练觉得可爱,问柳岸:“你爹娘催你吗?”
柳岸眼神飘忽不定,道:“他们,只要我平安。”
“从来没听你提过你父母?”
“他们教育理念是放养式,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很少与他们见面,他们不在家,我也不知他们影踪。”
林练起了恻隐之心:“你想他们吗?”
“想他们与不想他们关系不大,找不到他们,见不到面,一切白搭。”
看着他俩相谈甚欢,黎照偷偷溜走。
“大树之所以是大树,是因为他不懂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
柳岸纳闷:“不应该是它本来就是大树吗?”
林练哈哈大笑起来,柳岸也跟着微微一笑。
想起楚翘林练感叹道:“催婚的压迫来袭,果真受不住啊,也是难为楚翘了。我就还好,没有这种烦恼,赚钱维持我的衣食住行就是常态。”琇書網
柳岸问:“你不打算找个良人结婚吗?”
林练看着天空,缓缓道:“良人,哪有那么好找,现在三条腿的蛤蟆可能都有,良人难找!我随缘就好,遇不遇得到不影响什么的。”
又看向柳岸:“你父母不催,挺好的,今日在黎婶婶身上我看到了所有催婚父母的影子,婶婶就是他们的缩影。”
柳岸回视:“不催不代表没有这个想法。”
林练犯了难:“也是,哪个父母不希望子女成家,不过你这情况不太好办。”
说话间,就到了花园,正植秋季,菊花开的极其艳。林练想摘的手停了下来,揪了花瓣捏在手指。
这几日梦里,续音死亡的场景再次袭来,柳岸不想让林练离开,又怕她受伤,他极其矛盾。
柳岸坐在石凳又起身踱步,一股焦躁不安显现出来,道:“你是要回去的,对吗?”
林练轻触花粉,转身道:“我是要回去的,你上次不也说了,明知道的问题还问。”
柳岸似在自言自语:“也是,回去挺好,一切如常,安全。”
林练察觉柳岸自从祸斗一事后,情绪不大稳定,常与黎照窃窃私语,隐约是有大事发生。
林练试探地问道:“有要事发生了吗?是生死大事吗?”
柳岸陡然一转,瞳孔放大:“什么?”
林练被吓一跳,小心翼翼问:“你情绪过于反常了,是有大事发生了吗?”
看着林练疑思,自知失礼,柳岸安慰:“无事,是我过于紧绷了,别多想,与你无关,去歇着吧。”
林练“哦”了一声,道了声再见,便回房待着。
林练走后,柳岸又陷入沉思。自从林练来了之后,柳岸陷入沉思次数多了起来。
林练窗外是一棵红豆树,打开窗户,趴在窗边,看着树上鸟窝,乐开了花。
林练一字一顿:“木兰纲,相思子属,美人豆。”说完自己都惊讶,笑道:离开校园好久,没想到我学到的知识现在还记着呢。”
正高兴,黎母带着几个婢女转过走廊,看见林练招招手,笑笑走过来。
林练关了窗户,走出门迎接黎母。
黎母一上来就说:“今日之事暂且不论。我来是得到几匹布,颜色不错,我穿太艳,过于张扬,想着给你做几套衣服。”指了指身后的布匹。
林练为难起来,自己看望人家什么都没带,还要顺走东西。
对上黎母真挚的眼神,林练道:“婶婶热情,林练受之不恭。”
黎母拉着林练的手坐下,问:“你和柳岸真不是一起的?”
林练无奈,摇了摇头。
黎母一脸惋惜:“柳岸这孩子挺好的,常来府中,在我的印象里还不错。”
林练附和:“柳岸人是挺好的。”
“你也觉得吧,这么多年孑然一身,我看着都着急,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怎么想得。应该在他小时候给定个亲……算了,万一他不喜欢,解除婚约也麻烦的很,到时候又是一桩桩事情,想想就头疼。”
“黎照就够我操心了,黎照父亲同宫晓父亲交好,他们俩同年出生,我们想要喜上加喜,这才订了婚,好在这两孩子不排斥,要不麻烦了。”
“林姑娘,你可有心上人,你模样也不差,我看柳岸对你不一般,可以考虑考虑。”
黎母一顿输出,林练只是陪笑,平时与长辈接触不多,她也不知道怎么相处。
“你看我只顾着说了,你挑挑喜欢那个”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黎母停了下来,让侍女把布匹呈上来。
她站了起来,手足无措:“谢谢您,太,太客气了,不用的,衣服能穿就行,贵洁不贵华。”
林练觉得道谢总归是没有错的。
“那怎么可以,干净是主要,华丽也不是次要的。瞧瞧你紧张的,搞得我也紧张。你和他们一起,见过宫家小姐吗?”
林练明白过来,这是来打听未来儿媳妇的。
林练道:“花容月貌,大方得体,温婉可人。”
“当真?我就知道,她母亲是出了名的没人,想来宫晓也不会太差。对了,你快挑挑你喜欢哪个,让人去做。”黎母激动起来,不忘指指布匹。
林练看了一眼,颜色并不是很艳丽,也有正红色,她只挑了藏蓝色。
黎母瞧见林练脖子上的玉佩,眼睛亮了起来,道:“你这玉佩,成色不错,哪里来的?”
林练乖巧答:“柳岸给的。”
“柳岸对你真好。”
黎母离去,林练重新又坐在窗前。
她总算知道黎照话多嘴快的原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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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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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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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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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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