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儿刚学会走路,最是不想要人扶着的时候。
他胳膊上的烧伤好得七七八八了,一家人才放下心来。
地上铺着厚厚地地毯,褚恭和褚俭围在弟弟地身边,老喜欢逗他。
小六儿性子急,总是气得想追,人小又跑不动。
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哥哥哈哈大笑。
花连城一边喊:“不许逗小六儿。”近来连内向的诸俭都活泼了不少。
转过头来望着大儿子灰溜溜地背影,她在后面摇头:“我这也没说什么啊。他这副样子,什么时候人家才看得上他?那丫头跟着氲氲,往后可了不得。”
褚煦君闻言便吃吃笑了。
花连城瞪她。
褚煦君:“阿母这是连自己女儿都夸,我都不好意思了。”虽然面上毫无羞涩之意。
也想要阿母夸奖地褚良冒头:“阿母,我去找阿兄。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你还能陪着去不成?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又等到什么时候回来。”
褚煦君便拥着花连城不说话。
谁都盼望和平早点到来。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它才能来。
花连城:“你大母在中州让人传了好几次信,我看,我们再不回去,她便快忍不住过来了。外头兵荒马乱地,怎么放心她老人家独行。”
褚秋沉稳的声音响起:“丘嫂,还是我回去吧。正好,也该给那两个小子相看人家了。”
褚季和褚节其实早已到了年岁,只是先前褚秋根本不放心程氏看中的人选。但她当时依制有决定权,褚秋自己掌家,没人能拿捏他,索性便一直拖着。
正好褚季听话,褚节爱玩,对于这方面并不着急。
如今两个孩子便是守孝也可以先谈谈看,若是旁人问起为何这么迟,便说是先前侍奉母亲医药多年之故。
程氏被斩首的事,中州知道的不多,大多只听闻是急病而亡,见褚家二房讳莫如深的样子,旁的着急想给褚家二老爷介绍继室的人,便纷纷猜测,褚家眼见是要得势,他们这是故意压着,想往后纳个更好家世更强的继室。
其实是褚秋自己早已看好了继室人选——封兰。
奈何落花有意。
封兰离开之后,褚秋难得在一家团聚时露面。
先前褚秋以次子之身管家,如今长房日子越来越红火,声势越来越大,自己则深陷婚姻和爱情的泥潭,难免心气不顺。
他一来,开口便决定回去。
褚夏看着他,欲言又止。
其实以褚夏在济州办学堂的趋势,两兄弟在这时分开,对褚家一门的发展来说,未必没有好处。
褚煦君借机问道:“二叔,正好,你要不要带一支水泥队回去?最起码咱们家门前得有。那样大母肯定高兴。”
褚秋闻言低头思索了起来。
花连城故作高声打断女儿:“氲氲,家宴不许提生意。二弟,快吃。今儿个的羊肉,鲜得很。汤底加了蚌肉,济州临海就是有这个好处。”
褚秋难得展颜露了微笑,接过丘嫂的投喂,侧着脸跟褚煦君示意,他们晚点再谈。
两人在案几底下比划,褚煦君则暗自松了一口气。
沉迷青梅竹马感情的褚秋就跟着了魔似的,现在还顾得上褚家和家里两个被放养的兄长,便是好事。
浑身长着反骨的褚节不提,便是褚季也是容易钻牛角尖的性子,褚秋在这个时候扔下他们不管,跑到济州追爱。琇書蛧
往小了说是风流,再不疯狂就老了。
往大了说,这是人到中年,突然就糊涂了。
褚秋再不喜程氏,两个孩子也是褚家正儿八经的后代,这样做无异于寒了他们的心。
可褚秋替兄长管家,一直背负的都比褚夏要多。
以褚夏软和的性子,不鼓励褚秋疯狂一把就不错了。
褚家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对褚秋的决定置喙,便是花连城也只能旁敲侧击,耐心劝着。
其实若是封兰进府跟她做妯娌,花连城是一百个同意的。
但封兰心系亡夫,一心要振兴韩氏漕运加海运发展,人家婚后过得远比褚秋大开大合,精彩纷呈得多。
褚秋是落后了,也难怪封兰看不上他。
希望追爱不顺能刺激褚秋重新上进。
褚煦君想做的事太多,她的身边还是太缺可用之人了。
济州的无名之主——朱祁,今日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也上了门来。
在给小孩子送上厚厚的周岁礼之后,稍坐片刻,对香气四溢的锅子无动于衷,很快起身去找尹月了。
暂居褚府的客人们很是体贴,送了礼之后,不耽误他们一家人的天伦之乐,邹氏母女和卫氏姐妹在各自屋中享用锅子。
朱祁没有直接入门,而是让人过去。
尹月被丫鬟寻了借口出来的时候,看见一身白衣金冠的朱祁站在庭院。
若不是身后有一株红梅,他几乎要跟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朱公子,原来是你找我?”尹月行礼。
朱祁微笑:“这么久了,你还是忘了唤我一声‘义兄’。”
尹月连忙改口:“义兄,可用食了?”
朱祁点头:“我不饿。非是义兄今日想逼你喊人,而是我即将起程离开,时日不多,不多听你喊几声,怕是不知何时才能听见。”
尹月仰着小脸:“义兄要走?”
“早日进京,也好为卫贤弟分忧。”关于战场上的大事,朱祁没有多提。
一时沉默。
尹月低着头,她一向寡言少语,寻不到话题,在心里暗自着急。
突然,肩梢微微被触动,她抬起头……
朱祁的手刚拂过她穿着白狐裘粉黄斗篷的肩膀:“沾了雪。”
尹月又羞涩低头,听见男子低沉的嗓音道:“月妹,我来,想问你一句,可否愿意随我入京?”
闻言,她诧异抬头,水眸里茫然不知所措。
“有些突然,吓到你了吧?让你离开从小熟悉的环境,确实不易。只是我寻思,义妹阿母如今的情形,大抵是不想继续留在济州的,中州那边,也不在她的考虑之内。既然如此,你是我的义妹,对邹夫人我也有一番职责。
不瞒月妹,义兄从小父母早亡,是叔父、婶母照顾我长大,我起事后,一直孤身在外。如今有了亲人,一时心里也是不知如何高兴才好。京州危机四伏,但我保证,定护你们周全。”
尹月咬着唇,还在犹豫。
男子又道:“此番孤注一掷,或许我只是想要在最后的时光里,有亲人陪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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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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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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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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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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