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煦君回来的时候,褚节已经在中殿闹了一场。
这些时日,老太太也被自己素来最疼爱的孙子不停上门过来劝说。
褚节能说会道,老太太几乎要失了立场。
还是张氏派了小丫头过去朝晖堂,花连城这才抱着小六儿过来。
一行人,等到褚秋回来之后,夕食的饭菜尚未摆上,便又闹了起来。
褚节跪在中殿,苦苦哀求:“阿父,您如若真的容不下我和阿母,不如我就跟她一起搬出去住,省得留在这里碍着了您的眼。”
褚秋尚未开口,褚季:“二弟,不许胡说。”
“大兄,我是看明白了,你跟阿父就是一伙的。你们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阿母,没关系,有我在,我不会让阿母继续留在褚家被欺负的。”
褚秋:“褚节,你好好说话。谁欺负她了?她做的那些事,我们不说,你难道要一桩一件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再出一次丑吗?”
褚节:“阿父,我们才是一家人啊!阿母做那么多,难道不都是为了我们吗?”
花连城怀里抱着小六儿,冷哼道:“所以不是一家人,程氏就能随便到外头烫了别人家的小孩吗?”
褚节看过去,神情很是谦恭:“大伯母,我素来净重你们。弟弟这次受伤我也很难受,但阿母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只是她笨手笨脚惯了,这么多年,没有长进想来她的心里也很是难受。
自家人如果为此,便伤了这么多年的情分,节儿心中又如何能不难过?阿母如今一人在梨园,孤苦无依……”
面对如此茶言茶语,花连城的神色很是冷淡:“阿竹,没记错的话,梨园是在我们褚府里,不是在别的什么乡下别院吧?”
“女君,是的。在府里,多走两步便就到了,环境也很是不错。”
褚节明白今日的关键在于老太太:“大母,旁的不说,我和阿兄的年岁都已经到了。阿母她在哪都是一样,只是她担心,若是旁人相看我们二位兄弟,知道阿母一人不知为何独住梨园,他们不知会怎么想。”
老太太尚未开口,花连城道:“这个好办。二房程氏身子不好,患了病,这才寡居。若是有谁不想让你阿母好好养病,这种人家也没必要继续往下谈了。”
“可是阿母她没有病!”褚节气性上来,又自己压了下去,“大伯母,远的不说,便是氲氲订亲在即,旭风公子琳琅卫氏老家的人来了,不会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吗?届时影响了氲氲,可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想看到了。”
正在此时,褚煦君和卫凌入了中殿,先后褪了履,着了白袜,踏进中殿。
卫凌笑道:“褚二公子多虑了,我们卫氏上下对褚家,对大娘子都很满意。”
众人起身互相行礼。
褚节不知正巧被听见,被堵了一次,还未开口。
褚煦君道:“二哥,原本旭风公子同意了这门亲事,今日上门,反而是见了二哥在闹。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哥是不想氲氲这么早出嫁,故意的呐。”
褚节哪里知道,自家这堂妹掌家后,卫凌如此随意就上了门,他道:“氲氲,你也真是的,哪里能这样管家。旭风公子上门都不曾通报。你还是太年轻了些。”
褚煦君:“方才仆人通传了呀,想来是二哥太激动了,已经听不见别人说的话了。”
褚节转向卫凌:“旭风公子,你听听,我们家这个堂妹,如今可不了得。”被自己一直在追赶的对象,见识了自己回家后的狼狈,褚节心里都快呕出血了。
原本他还想借着自己是旭风公子的哥哥,装一装大舅哥的身份,眼下反而被看了笑话。
但褚节今日既然已经闹开了,随便因为一个外人的到来就放弃,下次便不能再以这个理由救自己的阿母了,等到了时候他又去求学,机会就更渺茫了。
卫凌:“褚二公子的口才更是了不得。”
褚节:……
他看向自己最后的同盟:“大母,阿母或许有一二过错,但她这些年在褚家,大大小小事务无不尽心尽力,她也受了罚,应该也够了吧?”
老太太看向褚秋:“这,老二家的,你看呢?”
褚秋看向花连城。
褚夏先跳了出来:“阿母,小六儿他的手臂,你看看,他还不到一岁,这块皮什么时候才能长好啊?哪个看了不骂一声‘造孽’!”
褚节没想到连大伯父都变了,张口驳了回去:“弟弟这么小,长大后肯定都不记得了。”
褚煦君:“就因为他小,他受过的苦,就白受了吗?二叔母就不用负责任了吗?”
褚节:“氲氲,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从前安静乖巧,怎么如今变得牙尖嘴利的?你二叔母也没得罪过你,她怎么就不负责任了?”
褚良也跳了出来:“褚节,咱家可不是山月书院,任你嘴皮子上下几句,大家就偏心着你。天大地大,有的是讲道理的地方,岂能任你张口就来?”
褚温提醒:“阿良,慎言。”
花连城敏锐察觉不对:“阿良,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山月书院发生了什么事?”
褚节瞪向褚良:“褚良,我们在谈我阿母的事,你在这里捣什么乱?去去。”
褚煦君:“看不出来,二哥如今好大的架子,这褚家是没人能做得了你的主了。没想到就连山月书院也是一样。”
褚秋忍无可忍出声:“褚节,你跪下!良儿,方才听你的话,似乎书院出了什么事?”
褚节:“阿父,我才是你的亲儿子……”
“闭嘴。”褚秋跪坐着,额间青筋暴起,他仍是柔声问褚良,“良儿,你别怕。说出来,叔父定会为你作主。”
若是关于程氏的家事,褚秋还能任褚节提出相应诉求,褚季到梨园为程氏读书是尽孝,褚节想满足程氏的心愿,虽然方法不对,也是尽孝,身为父亲,他不好拦着。m.xiumb.com
但若是在山月书院出事,“子不教,父之过”,他不能袖手旁观。
褚良看了大兄一眼:“阿母,你看看大兄,他让我说,我才敢说。”
褚温颇为无语,自家二弟的心眼子,筛子都不敢跟他比,自己无端还要被坑一把,他低着头,不说话。
小六儿在乳母怀中,花连城拍拍大儿子的手背,悄然安抚了褚温,才道:“良儿,你二叔问了,就当如实回答。”
褚良自他的案几后出来,跪在了褚节旁边,看了他一眼。
褚节感受到了在山月书院时候,角色的反转。
褚良开口:“大母,之前您做寿时候,孙儿不能及时回来,实在心中难受,虽然孙儿的礼送到了,但那几日还是寝食难安。”
老太太想起面前这个乖孙送的那柄金花,笑了笑;“良儿孝顺,大母是知道。”
褚良语气一转:“可,那天,我们不是故意不回来的,而是……”
此时外头的仆人跑了进来,惊慌失措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老爷,二公子,仲夫人,她,她自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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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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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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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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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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