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澈一身白衣,手持一把近乎等身的玄柄长刀,满目杀气,似乎等候已久。
“我提醒你最好不要声张,毕竟你也知道我这种亡命徒手上最没分寸了,不小心一刀下去,你这脑袋和身子分家还算死的痛快,万一半断不断的耷拉在脖子上,多难看呀。”盛澈说着,拿刀背轻轻拍了拍周烟雨的脸颊。
周烟雨此时脸上早已吓得没了血色,刀身的冰冷让她立时清醒过来,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其实并非想让章夫人和我将你送出去,对吗?”
“送我出去?你何时变得如此天真烂漫了。”盛澈直白道:“连我自己都找不到离开的法子,怎么可能指望你们。”
听闻此言,周烟雨脸上掠过惊恐,浑身僵硬的看向地上无声无息的两个人。
“既然晓得自己逃不出去,为何还要兜这么大的圈子将我们骗来?”
盛澈目光从昏迷不醒的两个人身上移向周烟雨,狭促一笑:“折腾了这么久,白费了这么多功夫,我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在舍近求远。”
“你究竟想怎么样?盛九,这里是皇宫,今日是你将我们正大光明请来的,难道你还能杀了我们不成!”周烟雨想要大声呼救,但架在脖子上的刀时刻提醒着她,自己现在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盛九?事到如今你还敢拿自己那点小心思来威胁我。”长刀落地,盛澈一把锁住周烟雨的喉咙将人抵在墙上:“赵思芊、崔芸惜、王玉桦、章晓芙,甚至是我自己,你利用的可还顺手?你做过的那些事,需要我一件件的帮你回忆吗?”
周烟雨双手拍打着盛澈的胳膊不住挣扎,窒息感一阵阵袭来,令她毫无招架之力。
忽然,钳制脖颈的力道消失了。
周烟雨如同破败的牵线木偶,沿着墙壁滑落在地,拼命的大口呼吸着。
盛澈蹲下身,注视着她:“在建承王府抄家灭门之前,我与你似乎并无深仇大怨,其实至今我都不太明白你为何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自赵思芊坠马开始,你似乎已经对我恨之入骨了。”
因为太过大口呼吸导致周烟雨忍不住的急咳,她狼狈的捂着自己的心口,颓然无措的看向盛澈手边那柄骇人的长刀,她知道就算是自己大声呼救,隔着两道殿门,等人闯进来,她也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我今日必死无疑了?”她心灰意冷的问道。
盛澈不打算瞒她:“若你如实回答,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周烟雨后脑勺缓缓抵在墙上,面如死灰。
许久,她忽然怨气丛生的开口质问:“你为何要出现?”
盛澈迟疑挑眉。
“以你的身份为何会入宫?你不是朝廷通缉犯吗?你不是杀人如麻的匪寇吗?为何,为何你如此下贱身份的人能得到陛下垂爱?陛下难道不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吗?”
“他自始至终都很清楚。”盛澈坦诚以告,无疑是给周烟雨致命一击。
周烟雨笑了起来,笑的比哭都难看。
“从前在东宫之时陛下待我尚算不错,我比陛下大了足足四岁,当年王爷提出让我入东宫侍奉时,我本以为陛下定然不会留我,可他不但留了还封我为宝林。”
盛澈默默听着,眉心忍不住皱起。
“可后来东宫里的女人越来越多,但我不在乎,因为我知道陛下谁都不爱,我们都是他权衡朝臣藩国的工具。往后我还成了他唯一的侧妃,我自以为我是不同的,可是后来你出现了!”周烟雨咬牙切齿的指着盛澈。
“你问我为何恨你,你可知,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陛下对所有人都冷淡那我便永远都是他端庄持重的贤妃,我可以忍受这些年轻的妃嫔一茬一茬的进宫,我甚至可以对她们好,因为我陪伴陛下的时间最久,情谊最笃,没人会比过我,可偏偏你出现了,你和别人不同,你让我生妒,让我生恨!”
“就是因为一个男人,所以你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不惜拉这么多人下水?”盛澈难以理解,甚至觉得她有些疯癫:“他迟早会有喜欢的人,不是我也会是别人,难道你都要除之后快?”
“哪还会有别人!像陛下那般薄情寡情的人如何会轻易爱上一个人,只要你死,只要你死一切就会恢复如初。”
周烟雨冷笑:“你可知陛下成婚多年为何膝下无子?”
盛澈微微一怔。
“从前东宫的人侍寝之后都会被赐一碗凉药,他不会要我们这些人有孕,不会要一个敌手送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做牵制。我心甘情愿的喝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留在东宫,留在他的身边。你说这样的人如何会轻易爱上一个人?你只是个意外,所以只要你死,那陛下就还会是那个陛下,那个毫无人情可言,一心只有帝业的陛下。”
这后宫里的女人无非分为两种,得宠的,不得宠的。
盛澈是前者,费尽心力无法逃脱;周烟雨是后者,用尽手段不得所爱。
两个人殊途同归,都是失败者。
但对于周烟雨,盛澈无法感同身受。
“求之不得不是你一再利用别人迫害别人的借口,既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打一开始就不要心存妄念。你口口声声的说是因陛下才憎恨于我,可在我看来也只不过是你贪心不足而已。”
“休要拿你的薄情寡义来揣度我对陛下的真心!”周烟雨气急败坏道:“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陛下毫无底线的维护你,对你予取予求,将真心给你,可你哪?你在做些什么?你这种人永不知足!”
这后宫之中,与她作对的,陷她于不义的,想要她死的,不计其数,但盛澈自始至终最看不上周烟雨这种人,将死之际,还是如此的牙尖嘴利心口不一。
“少在这装了,”盛澈实在看不得她如此虚伪:“其实你才是自私自利吃里扒外的那个,一边舍不得皇宫里的荣宠,一边又弃不下建承王府给你母家的好处,两面讨好,你以为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陛下全然不知?你以为他防着你只是因为你是建承王送来的人?”
“你住口!”周烟雨全身颤抖着捂住了耳朵。
盛澈一把扯下她的胳膊,毫不留情道:“你何其懦弱,何其没有自尊,明知是谁下令杀了你爹,却只敢报复在我身上,你为何不敢去向赵倾城索债,为何只偏偏针对我?你觉得你杀了我就不会愧对死去的父母兄弟,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继续留在赵倾城身边做他的妃子,享受荣华富贵,你骨子里就是个爱慕虚荣一心贪恋权势的女人,换做别人当天子,你照样会如此善妒,别自欺欺人了。”
周烟雨瞠目欲裂的瞪着盛澈,忽然疯了一般挣脱钳制,侧身去抢她身旁放着的青龙刀……
……
“劳烦姑姑通传一声,家母病重,还需我家夫人回去侍疾,马上就要到辰时正中,眼看宫门就要落锁了。”章己程在交泰殿门庭外语气谦和的打着商量。
惜错本守在正殿外,只听门房上的小福过来通传,刑部尚书章大人亲自找来,这才匆匆的赶到门庭外。
“章老夫人病了?”惜错周全道:“不若奴婢以皇贵妃娘娘的名义去御医属调派御医随章大人前去瞧瞧,这入了冬,老夫人的病可马虎不得。”
章己程忙道:“不必劳烦娘娘了,家母是老毛病,方才还念叨着贱内为何迟迟不归,姑姑也是晓得的,人一到年纪总爱挑刺,我家夫人今夜若是不去侍奉,怕是要落下责难了。”
惜错貌似为难:“这宴席开得晚,才不过半个多时辰,奴婢怎可贸然前去打扰呀。”
今日,娘娘终于告诉了她手是如何伤的。
如今摆上这宴席也是想要好好敲打一下里面的人,要她们以后莫要再生事。这章大人怕是也清楚章晓芙犯的错,这才借着章老夫人病重的由头过来寻人,应是怕自家夫人和女儿在里面受了委屈。
那自己女儿做下那般蠢事的时候,怎么不觉她家皇贵妃受了委屈!xiumb.com
惜错越想越气,干脆直接将人拦在了外面。
眼瞅着掌事姑姑不进去通禀,章己程抬头看了眼天色,深深呼出一口白气,焦虑不安的搓了搓手。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惜错和章己程脸色皆是一变,不约而同朝殿内跑去。
还没等靠近,殿门猛的从里面被打开,章晓芙和惠明郡主慌不择路的从里面狼狈的跑出来,临到门槛的地方惠明郡主还不小心被绊倒了。
“杀人了,杀人了!”惠明郡主声嘶力竭的哭喊道。
章晓芙不知何时绣鞋底下沾了血,跑出来的时候身后带了一串的斑斑血迹,惊悚骇人。
她低头看到自己脚下的血,吓得失声尖叫。
这时,四面八方不知怎么的出现了许多黑衣暗卫,门外听到动静的宫人也三三两两的靠近将交泰殿围了起来。
“爹……爹,皇贵妃杀人了,盛九她又杀人了!”章晓芙抓住章己程的手语无伦次的说着。
章己程目色一滞,随即捂住章晓芙的嘴,拉起夫人和女儿趁乱往外走。
殿内这时又一次响起脚步声。
万物凋敝,在这寂冷的寒冬里,那铁锈一般的血腥味随着脚步声愈发的清晰。
只见浑身是血的人拎着一把长刀慢慢走出,白衣染血猩红不堪,刀尖划过青灰色的地砖发出刺耳的响声,那张溅满血迹的脸上,是鱼死网破的坦然。
“娘娘!”惜错体力不支的跪倒在地,悲戚的失声喊道。
她终于反应过来娘娘的真正目的,可是为时已晚。
……
“陛下,陛下出大事了!”春满带着人闯进勤政殿,连大都统正在殿内禀报重要事宜都顾不上了。
赵倾城一看跟在春满身后的暗卫,当即站了起来:“可是交泰殿里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皇贵妃,皇贵妃将贤妃娘娘杀了!”春满哆哆嗦嗦语不成调:“当着章夫人和容妃娘娘的面。”
赵倾城脚下一晃,堪堪扶住御案。
凌与枫在一旁急忙问道:“现下如何了?”
暗卫道:“娘娘并未反抗,当众坦诚自己杀了人,不过,不过……”
“不过怎样?”赵倾城吼道:“快说!
“不过娘娘杀人之时用的是玄铁青冥刀!”
凌与枫骇然看向赵倾城。
赵倾城当即反应过来,立刻道:“快,命人将交泰殿围住,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准出入皇宫。”
“来不及了陛下!”冯和槿这时神色沉重的闯了进来。
“章大人已经带着夫人出宫,围观的宫人众多,而且太后那边也已经得知此事,怕是……怕是瞒不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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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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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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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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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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