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驾驶位的拉尔夫看了看那个小旅馆门口挂的芬兰语招牌,最后无奈的摇摇头,他可不像他的那位便宜爷爷诺亚那么博学,能看懂芬兰语和挪威语。m.χIùmЬ.CǒM
前一步下车的卫燃等拉尔夫停好车子跟上来之后,这才轻轻推开足有两米高,宽度却仅有不到一米五的木门。
伴随着好听的风铃声,正对着木门的柜台后面,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也跟着抬起了头,慢悠悠的戴上了老花镜。
“有预定吗?”这老太太和善的语气中带着芬兰人特有的一丝丝疏远。
卫燃摇摇头,“没有预定”
“住几天?”这老太太赶走趴在腿上的肥猫继续问道。
卫燃却并不急着答话,而是抬头看向了这间小旅馆大厅墙壁上挂着的那些油画。无一例外的,这些油画的右下角都有一个由抽象的风车和字母“M”组合出来的图案。
而原本站在他身后的拉尔夫,在看到那些油画之后立刻瞪大了眼睛,这些油画他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右下角那个显眼的标志却和自己打理的画廊门口的招牌毫无二致!
“那些油画不打算出售”这老太太提醒了一句之后再次问道,“住几天?”
闻言,卫燃终于收回视线,“我想找卡尔先生和科农先生。”
“你找谁?”那老太太一成不变的语调终于有了变化。
“卡尔先生和科农先生”卫燃再次说道,“或者说,喜剧演员弗洛里先生和他的撰稿人贾森先生。”
“上帝!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名字的?”那老太太站起身惊讶的问道。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示意正在发呆的拉尔夫过来,从公文包里掏出了那块黄金表壳的怀表和那本被墨水打翻的证件一一摆在了老旧的木制柜台上,“女士,您还记得这些东西吗?”
这老太太拿起怀表看了看,又拿起那本证件看了看,许久之后这才答道,“记得,当然记得,这些都是科农叔叔的东西,就连这本证件都是我小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抽屉里的墨水瓶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不过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它们了。年轻人,你是从哪得到它们的?又是从哪知道我父亲卡尔以及我的叔叔科农的名字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
卫燃脸不红心不跳的将他能找到这里的原因,全都归结于他找到了科农曾经向真理报邮寄假新闻被识破后,苏联克格勃的调查记录。并且顺着那份调查记录一路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
“年轻人,我该怎么称呼你?”这老太太叹了口气问道。
“维克多”
“是个好名字”
这老太太格外正式的伸出手,“我是你要找的卡尔先生的女儿蒂尼娅,很不幸,我的父亲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我的叔叔科农先生,在苏联解体的时候也去世了。”
“我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
卫燃歉意的说道,他虽然早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但同样的消息从卡尔的女儿,这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嘴里说出来,依旧让他有些难以言说的伤感。
对于能把自己送回那场战争,又能再送回来的金属本子以及卫燃本身来说,所谓的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不过是晃花眼睛的两道白光罢了,但对于他曾经亲身经历的那些故事里的人,那一瞬间却是半个多世纪的等待和寻找。
“虽然我的父亲卡尔和我的叔叔科农已经去世了,但关于他们和那些德国人之间的故事我还是有了解的。”
老太太蒂尼娅拿起那本曾被他亲手用墨水染黑的证件看了看,随后问道,“所以你是代替一位叫做雅尼克·穆勒的德军士兵的后裔找到这里的吗?”
“确实是这样”
卫燃说到这里拍了拍身边拉尔夫的肩膀,“那位德军士兵雅尼克的儿子委托我调查他父亲的去向,而我旁边这个年轻人,就是委托人的孙子拉尔夫。”
蒂尼娅老太太仔细的看了看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的拉尔夫,慈祥的将柜台上的证件和怀表全都推了过去,随后颤颤巍巍的走出柜台,佝偻着腰,带着他们两人走进了一楼角落的房间。
这间房间的三面墙壁上摆满了一圈书架,而在有窗户的那一面墙上,则挂了不少照片。
蒂尼娅老太太努力站直身子,伸出手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里的合影说道,“那张合影里,个子最矮的就是我的父亲卡尔,他旁边那个一只眼睛被纱布裹住的高个子就是我的叔叔科农。
而这个房间,就是他们两个曾经的办公室。在我很小的时候,这里也是我的游乐场,我不止一次听他们讲过在战争年代,在一座峡谷里的猎人小屋和几个德国人成为朋友的故事。”
蒂尼娅老太太说到这里才发现拉尔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卫燃的提示下举着手机拍摄视频了。不过她也不在意,反而和蔼的示意他们二人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来,继续开始讲述她小时候就听过的故事,讲卫燃曾经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个细节。
直到最后,这老太太一脸遗憾的说道,“我在成年之后成了我父亲和科农叔叔的助手,他们那时候靠喜剧表演赚了不少钱。但我记得很清楚,他们第一件事就是买下了刚刚我说过的那座猎人小屋所在的土地。而他们一直一来,最想做的其实想在合适的时候,把他们在那座猎人小屋里经历的变成剧本搬到舞台上。”
“后来呢?”一直在躲避镜头的卫燃忍不住问道,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是那金属本子没有提及的,也是他没有经历过的。
“后来我的叔叔科农先生在苏联解体的那天晚上自杀了,他终究是个苏联人,不是个芬兰人,更不可能是俄罗斯人。”
蒂尼娅悲伤的说道,“从那之后,我的父亲就彻底告别了舞台,连他们早已创作好的剧本都永远的锁在了那座猎人小屋的保险柜里。我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剧本的名字叫做暴风雪中的友谊,连里面的一些台词我都还记得。”
“蒂尼娅太太”卫燃沉默片刻后硬着心肠问道,“那座猎人小屋和那些德军士兵现在...”
“那座猎人小屋还在呢”
蒂尼娅老太太平淡的说道,“每天冬天,我都会让我的儿子去修一修那座老房子,至于那些德国人的尸体,据我父亲说一直都放在冰窖里呢,但冰窖的入口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我的祖父封死了,几年前我儿子去找过,可惜并没有找到冰窖的入口。”
“我...”
“可以”
这老太太根本没等卫燃说完便痛快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不管是接那个德国人回家,还是去那座猎人小屋看看都可以。不过我可没办法带你去那地方,你要等我儿子下班,让他带你去才行。”
卫燃闻言赶紧说道,“没关系,我们等的及。”
“所以,你准备住几天?”这老太太突兀的问道。
卫燃一愣,随后笑着说道,“暂时一天吧!需要两个房间。”
“在这里等等,我去给你们拿钥匙,顺便煮一壶咖啡。”蒂尼娅老太太慢悠悠的起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维克多,快解释下怎么回事!”涵养极好的拉尔夫结束了视频拍摄之后问道。
简单的将前因后果复述了一遍,卫燃额外提醒道,“拉尔夫,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关于怎样向诺亚先生转达1944年冬天发生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拉尔夫点点头,犹豫片刻后走到窗前拨通了诺亚的电话。一番简短的沟通之后,刚刚拍摄的视频也被他发了过去。
“我的爷爷诺亚会尽快赶过来”
拉尔夫收起手机之后歉意的问道,“维克多,如果可以的话,等下能不能和我一起去那座峡谷里的猎人小屋看看?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找个能听懂芬兰语和德语的翻译。”
“只要我明天能赶上那趟回华夏的航班就可以”卫燃痛快的应承下来,他同样想去看看那座猎人小屋现在的样子。
没让他们等待多久,一个看起来大概有四十来岁的男人风风火火的走进了旅馆,颇为热情的和卫燃以及拉尔夫打了声招呼,丝毫没有固有印象中芬兰人的“害羞”。
这个看长相和当年的卡尔有着五六分相似的男人就是蒂尼娅的儿子安迪,在他的自我介绍下,卫燃这才知道,这位安迪在当地竟然还是个小有名气的越野滑雪教练。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了许多,双方简单沟通了几句,安迪立刻带着他们离开酒店,驱车赶到了城市边缘的一座滑雪场。
不得不承认,芬兰真的是个生产赛车手的国家,仅仅这么不到十公里过的积雪路,安迪驾驶的越野车一路上几乎全程都在踩油门,时不时的还炫技一样,在满是冰雪的路上来个漂移过弯。
这对不久前才完成跳伞挑战,而且已经坐过好几次达利娅驾驶的飞机的卫燃来说倒是还好,但坐在他旁边的拉尔夫却差点被吓出了鸡叫。
三人在开着暖风的越野车里并没有等待多久,一架大红色的救援直升机便缓缓降落在了车头正前方的空地上。
“我们走吧,那地方距离这里有点儿远。”安迪推开车门,招呼着卫燃和拉尔夫跟着他一起钻进了直升机的机舱里。
看得出来,他和直升机的驾驶员很熟悉,仅仅只是说了一句“去猎人小屋”,后者便操纵着直升机升空飞了出去。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随着直升机开始降低高度,卫燃也渐渐将舷窗外的地形地貌和记忆中一点点对上了号。
在螺旋桨的轰鸣声中,这架救援直升机沿着一条幽深的峡谷低空前进,最终熟练的降落在了一片针叶林中间的空地上。
“下来看看吧,就是这里了。”
安迪直等到直升机熄火这才拉开舱门,招呼着卫燃和拉尔夫下来,踩着齐膝深的积雪走到了那座尖顶的猎人小屋门口。
半个多世纪的时间过去,这座小屋虽然多了个铁皮的房顶,而且原木搭建的墙壁似乎也经过了加固,甚至围着猎人小屋还多了一圈上锁的铁丝网围墙。
但和当初卫燃等人在这里躲避暴风雪的时候相比,整体的变化却并不大,仅仅那个用来当作杂物间的房间从猎人小屋的左边挪到右边堵住了曾经的大门。而原本连接杂物间的房门变成了大门不说,门口还铺上了一层实木平台。
等到安迪用钥匙打开上锁的房门,卫燃不着痕迹的绕开门口的实木平台,走进猎人小屋的内部之后,立刻在靠窗的桌子上发现了好几样格外的熟悉的东西。
那张原木桌子上有两个落满灰尘药箱,其中一个装满了各种医疗器械,另一个则装着些老式的剃须和理发工具。毫无疑问,这是贾森医生的遗物。
除此之外,桌子上还有一副扑克牌,一支口琴,几个用裤管卷起来的布包,以及一个巴掌大的铁皮盒子,和一台卫燃曾经用过的相机。
在安迪的示意下,卫燃轻轻打开那个生锈的铁盒子,这里面装满了一个个半椭圆形的金属片。
这些金属片上记录的名字,有很大一部分对卫燃来说都格外的陌生,到其中也有几枚格外的熟悉,那些熟悉的名字里有卢卡,有弗洛里,有贾森,也有他们此行要找的雅尼克。
“我能肯定,你们要找的雅尼克应该就在这里。”安迪歉意的说道,“但我们并不知道冰窖的地下室入口在哪。”
“蒂尼娅太太说,卡尔先生和科农先生,曾经以这座小屋里发生的一切创作了一个剧本?”卫燃重新扣上铁皮盒子提醒道,“说不定他们的剧本里有提到过呢?”
安迪闻言眼前一亮,“维克多,你提醒了我,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这下,根本不用卫燃再说些什么,安迪立刻移开正对着壁炉的沙发,随后打开隐藏在墙角的一个小型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装在防水袋子里的活页本子。
隔着防水袋子,卫燃可以清晰的看到,在这个活页本子的第一页,分别用俄语和芬兰语两种不同的文字和字体写着同一个名字——致暴风雪中的友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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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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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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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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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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