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携手去了她住的院子说话。
芮娘还是那般风韵动人,姜佛桑落座后,盯着她眉心那粒朱砂痣,笑问:“我来这小半日了也不见你,去哪儿了?”
芮娘也不扭捏,大大方方道:“洪烈前几日比试不是伤了么?我去他住处看看。”
洪烈是一个四处为家的江湖浪客,与芮娘在棘原时便相识。
那是一个风雪天,身受重伤的洪烈倒在芮娘回软玉楼的路上,芮娘救了他一命。
此后无论浪迹何处,每年他都会抽空回棘原一趟,仅仅是见上一面,或者连面也不见,把准备的礼物托人奉上就走。
芮娘离开棘原就是请的他护送。
洪烈使得一手好剑法,身手不俗,护芮娘周全本不难,按理轮不到姜佛桑的人出手。
奈何潘家应是早察觉了他的存在,派了个旗鼓相当的人物,洪烈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前世想来亦是如此,所以芮娘才会惨死。
这一世终于顺利脱身,不料潘岳竟追去了江州。
芮娘快刀斩乱麻,一事也不烦二主,干脆和洪烈结了连理。
喜酒都递到跟前了,潘岳想不死心也难。
情断了,杨氏一族在长生教之乱中七零八落,宗祠也被人捣毁了,芮娘再无牵挂。
她想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开始全新的人生。一时又想不出该去哪儿、能去哪儿。
洪烈就道,他打算去南州闯闯,问她要不要一起。
巧的是,在与南归的姜佛桑碰面后,她给自己推荐的去处也在南州。
于是二人结伴来了南州。
如今芮娘业已安稳下来,洪烈也没再继续漂泊,而是成了一名内卫。
大成宫城中的内卫可不止虎豹骑,还有鱼龙卫,左、右骁卫,左、右威卫,左、右武贲……
洪烈便是鱼龙卫的副统领。
之前那场事关州牧之位的比试,史殷奇见萧元度越战越勇,竟无一敌手,觉得不过瘾,就想让神欢上去一试。
幸而姜佛桑提前把神欢支走,防的就是他这种突发奇想。
史殷奇并不肯罢休,随手一指,差事便落在了洪烈头上。
洪烈在预料外,萧元度并不知他是自己人,但交手之后应当也能感觉得出来,双方都留了劲儿,最终洪烈受了点轻伤,顺势落下高台。
“洪烈的事,我该给你赔礼道歉。”姜佛桑道。
芮娘拿眼斜她:“人又不是你打伤的,你何必赔礼?就算要赔,也不该对我,跟我可没有干系。”
姜佛桑拉长音哦了一声。
虽说芮娘与洪烈早已解除了那层伪装关系,到南州后就不再以夫妻相称,但逢人问起,洪烈还是自称已有家室。
浪客为一个人停下脚步,应当没有别的理由……不过这是他们自己的事。
“棘原的人与事,你想不想听?”
芮娘摆手。
整个棘原与她相关的人也就那一个了,都能猜到的,何必多问。
“人之常情。他过得好,我为他高兴;我过得亦不差,我亦为自己高兴——而今这一切足以证明我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当浮一大白。”Χiυmъ.cοΜ
姜佛桑就佩服她这拿得起放得下的利落劲儿。
接过她递来的酒樽,笑着饮尽。
“那就不提。不过还有一桩,佛茵她——”
芮娘噗嗤笑出声来:“你是不是又训她了?难怪方才瞅我那个别扭劲儿。”
不等姜佛桑开口,她敛了神色道:“这也怪不得七娘子,世人的偏见是固有的。再者,欢楼是什么好地方?都说近墨者黑,长期浸淫在那种腌臜处,便不是自愿,也难免沾染一些不好的习气。就拿万锦园收留的那些个人来说,并不都怀着一颗感恩的心,也并不都知道上进,有刁钻的、有泼辣的,还有那偷奸耍滑的,我管起来都费心耗神。七娘子打娘胎出来应当也没跟这类人打过交道,面又嫩,吃过几回亏,有成见在所难免。她近来已是转变了许多……”
“她总惹你,你还替她说话。”
“有没有坏心眼,我还能看不出么?她只是一时面子上下不来,我呢闲得无聊也就拿她逗逗乐——今后不会了,我有分寸。”
“无论如何,阿妙有今日成长,多亏了你从旁点拨。”
不然阿妙抱着偏见,怕也没心思去体会欢女背后的血泪。
缣娘、金姬教给阿妙的是技能知识,芮娘教给她的又何尝不宝贵。
“这樽酒我敬你。”姜佛桑举樽。
芮娘却道:“该我敬你才是。”
在棘原时,想为楼中姐妹做些事,发现千难万难,最后还是无能为力地放弃了。
万锦园弥补了她的遗憾,也让她找到了新的目标以及更适合自己做的事。
姜佛桑摇头:“该庆幸大成欢楼产业尚未成气候……”
便是中州那边也未成气候。
至少还未到……先生说的遍地青楼、妓女归朝廷管、朝廷靠官妓创造税收且是税收重头的地步。
不然,别说史殷奇,就是中州的天子,想靠一纸诏令禁欢,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中州天子倒是限制过世族蓄养伎乐的名额,结果呢,阳奉阴违、一切照旧。
芮娘见她出神,将两人酒樽重新斟满,笑着道:“现在见你一面可是愈发难了,要我说今日就别回了,咱们痛快喝一场。”
姜佛桑想了想,点头:“也好。”
-
转眼进入三月。
扶凤炽伤已养好多日,还打算装病拖延,被扶凤燔派来接他的人识破,强硬带回了登高州。
这一日,姜佛桑来到天禄阁。
天禄阁是宫中藏书之处,典籍浩繁,其中就有一部分是她自己的。
不过此处也不全用来藏书,也是史官们活动之处。
大越曾置史官,可惜的是史弼率兵攻入王城时天禄阁不慎走水,导致史馆焚毁大半,只抢救出来部分。
本朝史官专掌国史,这是历来的规矩。
去年五月,在征求了史殷奇同意后,姜佛桑将史官分为两拨,一拨修撰本朝史,另一拨编纂前代史。
史官们在编修《越书》时,除了依据残存史料,还走访各地,其中不少内容是由亲身见闻和民间各种传说组合而成,或许不够严谨,但也不失为了解大越的一个途径。
姜佛桑眼下正捧读着的就是新修成的一卷。
近易远难的缘故,这一卷讲述的便是大越末年、也即屠闼朝的事。
今天一章。最近几天又忙起来,大家别等,抱歉。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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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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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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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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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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