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摇头,表示不信:“何必骗我。”
“我何需骗你,我又何曾骗过你。事关重大,且筹划未定,既怕走漏风声,也怕最终空欢喜一场,所以我想等有些眉目再告知你。”
除了良烁事先的交代,没有提前相告还因为清楚她必会说给樊琼林听。
姜佛桑太过了解她对那个弟弟有多溺爱,姐弟两个之间根本没有秘密。
而一旦樊琼林知道,变数就多了。
樊琼枝缓缓挺直脊背,脸上神情变幻来去,“所以,你原本是打算……”
有些事,不说破,云遮雾罩、隔山隔海。
一旦捅破,恍然惊觉,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樊琼枝误以为姜佛桑打算独自逃生,心生背叛之感,这才有了之后一连串的事……
而姜佛桑又由此认定了樊琼枝是为了荣华富贵、飞上枝头,才趁机背刺于她……
两人由亲至疏,反目成仇,竟只是源于一场本可以轻易说开的误会。
隔了一世,误会终于揭开,可解开了又如何?
伤害已经造成,她们之间横亘了太多,不可能再走向彼此,更不可能再亲昵如初。
就好比此刻,两下都已明白过来,望着彼此,反而再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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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即将驶入湑河,大船上放下一叶扁舟,舟师载着两个人朝北岸而去。
上岸后,樊琼枝目送小舟返回,脑中想着临别时姜佛桑的话:“余生再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必取你二人性命。”
“阿姊,她真不杀咱们?为何?”樊琼林很有些意外。
萧元度曾告诫过阿姊,让她离姜女远一些,不要再往棘原来,更不要让她找到。
樊琼林记着这话,怕姜女是假好心,实际仍存着害人之意,便以他们要去秦州为由,道不相同,要求将他们姐弟送到北岸。
没想到姜女还真就送了。
樊琼枝喃喃:“我也想知道为何?我想问问她……”
只是因为五仁吗?
因为她们都有了重活一回的机缘,所以更加忌惮那个誓言,怕影响到她的五仁先生?
或者,不杀她的原因,有没有一点是因为往昔情谊。
“阿姊,你与她,你们不是……”
年前萧元度因为阿姊与姜女闹成那般,年后两人就和离了,很难说这里面没有阿姊的原因。
若非萧元度已把话说死,樊琼林又实在怕他,否则还真想劝阿姊打道回棘原——比起那个未见过一面的神秘公子,萧元度好歹对阿姊有些许不同。
按说两人相见该分外眼红才是,何来的情谊?
“是啊,情谊早没了。”樊琼枝蹙眉,“我与她,怎会变成这样。”
樊琼林愈发摸不到头脑。
樊琼枝却忽而转向他,“我也想问问你。”
“我?”
“都是你骗我的,对不对?”
樊琼林把姜家家奴的事说与她知晓的同时,还告诉她,他们已经联络上了,姜佛桑打算独自逃跑。
她不信,要去找姜佛桑求证。
被樊琼林拦了下来,“阿姊,知人知面不知心,与其当面求证,不若静以观之,看她会否据实已告,就知她是不是假仁假义。”
樊琼枝到底没忍住,试探地问过一回。
姜佛桑却是守口如瓶。
心里的疑影扩大,她也就信实了樊琼林的话。
“她并未想过扔下我,她打算带我一起走的。你是我阿弟,我唯一的血脉之亲,我那样相信你,对你的信任甚至超过她,你为何要骗我?!”
樊琼林被这突然的吼声镇住,看着情绪激动的阿姊,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阿姊、阿姊,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从未见过她那样的人,也从未有人似她那般夸赞我、鼓励我、关心我。在她眼中,似乎我什么都是好的……我上辈子唯一的好运大抵就是遇见了她,可是一切都被你给毁了。”
樊琼枝一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一边走向他。
“你一出生就成了我不得不担起的责任,无论走到哪我都必须背着你,不敢叫苦、不敢喊累,一背就是一辈子,哪怕葬送掉我自己。我无怨无悔,谁让我是你阿姊呢?谁让他们都说长姐如母呢?我一手把你带大,我为了你可以豁出命去……你也是这样想的罢?”
生死关头最能见人心。
无论是在棘原,还是方才在江中,一次又一次的事实证明了,他对她的关心,永远在他自己得以保命的前提下。
危险面前及时止住的步伐,还有那只松了一半又重新抓紧的手,真以为她不知道吗?
永远让她挡在前头,他则永远缩于背后……
脊背窜起阵阵凉意,樊琼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是的阿姊!你听我——呃!”
樊琼枝突然紧抱住他,“不必说了,什么都不必说了。这是你欠我的,也是你欠她的。”
被蒙在鼓里、误以为姜佛桑违背诺言,她的确痛恨,却并没有想过要毁了她。
跟鸨母告密的人是樊琼林,她也是事后才知晓。
气得打他骂他,然而于事已无补。
“阿姊,她真跟人走了,又能回去做她的贵女,哪里还会记得你?事已至此,不若你取而代之,这样她就只能待在云梦馆中。她不仁在先,也别怪咱们不义!”
这些话似乎唤醒了藏在心里的魔鬼,她被说服了,于是冷眼看姜佛桑的遭遇,而后替代她进了竞都王府。
在竞都王府的一切不提也罢,好好坏坏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琇書蛧
对于姜佛桑,说不清是为什么,她也没有再见。只是让人看着她,不许她离开逐鹿城,仅此而已。
孰料樊琼林私下竟以她的名义对她做了那些事,她发现时急忙派人拦阻,哑药已灌了一半,脸上黥的那个名字却是无法抹消了……
或许从一开始樊琼林打得就是这个主意——离间她与姜佛桑,就只为让她进竞都王府,而后他再踩着自己的背往上爬。
她和她都陷入了无止尽的痛苦与煎熬,到头来就只成全了一个樊琼林。
这一世,他甚至还想着靠她来寻求靠山、往上攀升……
够了罢,到此为止罢。
“阿,姊……”
腹部一阵剧痛,鲜血自嘴角汩汩流下。
他不明白,紧紧抓着她两边肩膀,想问个清楚,却只能无力滑下。
夜色渐薄,天要亮了。
樊琼枝抱着他已经泛凉的身体,用被血染红的双手轻轻拍哄着,似他儿时那般。
“你吸了我一世的血,这些就当是还我的……睡罢,琼林。”
另一边——
过了约有小半日,姜佛桑想起遗漏了一样东西,让陈武安排人另乘轻舟返程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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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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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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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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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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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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