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佛桑猜测背后必然有人为他出谋划策,然而与他周旋了一天也没能打探出。
日头从东到西,落到山腰、落到树梢,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黄昏终还是来了。
“女君,”凝香推门进来,“外间都已布置停当,你也该梳妆了。”
方才杜全来送药时还问她,若是借吉服和药方传达的消息并未送出,萧县令没来,那么今晚该如何是好。
“该如何如何。”
杜全以为她是玩笑之言。
总不能真做了这头领夫人?
姜佛桑只是笑笑。
兵处危地,皆死中求生。连凝香都知道忍得一时之辱再图后计的道理,她都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要在新婚之夜为了所谓贞洁与汪造来个玉石俱焚?
然而有时候,计划就是赶不上变化。
凝香正在服侍姜佛桑梳妆,汪造突然醉醺醺闯入。
“头领,吉时还未到,你——”
“滚出去!”汪造一把将凝香推倒在地。
姜佛桑直觉不好,站起身,“头领这是怎么了?”
汪造摇摇晃晃走近,手指着她,目光发直,虚飘的视线好一会儿才与她对上。
“美人,”打了个酒嗝,“你没有骗我对不对?”
姜佛桑下意识屏住呼吸,“头领这话没头没尾,妾骗你什么了?”
“董师说,说你对我使的是美人计……”
汪造今日太畅快了,兄弟们轮番来敬酒,吉时还未到就饮了不少,而后就听说董师进山了。
一直以来,他事事听从董师的指挥,唯有这次自作主张一回。
董师入山后发现到处张灯结彩,问清缘由后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让他撒泡尿照照自己。
“萧元度之妻怎会看上你?分明是故意拖延!还有那些弩机,是作为杀手锏让你对付萧元度的,你竟然早早用上!你、你……烂泥朽木,不足与谋!”
董师骂完他就赶紧带人布防去了。
汪造心里不忿,特来讨个说法。若是真的、若是真的……
还没想好,就听美人柔声询问:“董师是谁?”
“董师是,他是,对,他是汤家安排来帮我的。我这些弟兄,多半都是他帮我聚起的,还有弩机,还有这处地方……不对,是我在问你话。”
汪造摇了摇头,“美人,你都是骗我的,你根本看不上我,是不是?你和那萧元度一样可恨,一样可恨!”
说着,突然狂性大发,一把将她扑在榻上,双手掐住她的脖颈。
“董师说得没错,女人都是祸水,你是萧元度的女人,你与他合起伙来害我!我杀了你——”
“头、头领,冷静……”
即便汪造眼下醉得不轻,两人仍旧力量悬殊。姜佛桑一只手无力推拒着,另一只手探到枕下摸索。
还没有摸到,双眼就阵阵发黑,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汪造却又松了手,“你还不能死,死之前总要让我一尝滋味!美人、美人……”
砰地一声响,汪造双眼瞪直,轰然倒向一旁。
凝香被汪造推倒后并没有退下,一直缩在木柜旁。脚边有新送来的一坛喜酒,她没有多想,抱起酒坛就朝汪造后脑重重砸了下去。
酒坛碎裂,动静有些大。
守在门口的两个喽啰推了下门,发现门被拴上了,正要询问,又听到一声女人的惊呼:“头领,别这样……”
两人猥琐一笑,只以为老大在逞威风。
屋内,凝香扶起姜佛桑,姜佛桑捂着脖颈,大口大口呼吸。
然而那一酒坛并没能把汪造砸死。
他费力仰起头,死死盯着姜佛桑和凝香,挣扎着就要起来。
凝香又慌又怕:“怎么办?他、他没死!”
等下喊来人,她们俩就全完了。
“找,东西,咳,堵住他的嘴。”
姜佛桑断断续续说着,估算着时辰,从枕下摸出一把柴刀。
这把柴刀还是杜全熬药时偷藏在药箱里夹带进来的,只不知是给她防身用,还是自杀以避免受辱用。
凝香强忍惧意,拿葛巾把汪造的嘴堵了个结实,却不敢碰那刀。
姜佛桑只能自己来。
柴刀有些沉,她方死里逃生,力气不够,改以双手握住刀柄,深吸一口气提起。
在汪造逐渐放大的瞳孔中,姜佛桑咬牙挥下了第一刀。
温热的鲜血喷洒在她的前襟、脖颈,这感觉有些熟悉,但她已管不了许多。
她只知道,这人不死,死的就是她。
……柴刀嵌在骨头里,再拔不出来,姜佛桑力竭松手。ωωω.χΙυΜЬ.Cǒm
凝香瘫坐在地,已经吓傻了。
姜佛桑看了眼被鲜血染红的双手,脑中也一片空白。
室内针落可闻,外面隐约传来喊杀声,紧跟着木门被拍响:“头领、头领!有人攻进来了!”
凝香噤若寒蝉。
姜佛桑一个战栗回过神,不、不能坐以待毙!
好在已缓过劲来,果断拉起凝香到了西墙。
推开窗,不远就是山壁,墙壁与山壁之间有个夹道。
凝香往下看了眼,不由打了个哆嗦。她们在二楼,这么高、这么黑,不会要跳下去罢?
“女君,会、会死的。”
“跳下去未必会死,不跳必然死!”
砸门声越来越急,已经意识到不对,改为脚踹,木门摇摇欲坠。
“来不及了!”
说完这句,姜佛桑就拽着凝香跳了下去。
两人双双消失在窗口的瞬间,木门轰然倒地。
守门的喽啰闯进来,看清室内清形,立即大喊:“头领被杀!抓住那个女人!”
姜佛桑没有听错,外面确实是打杀声。
萧元度终于来了……
然而并不到放松的时刻。
山里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人影跑动,还有箭矢乱飞,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隐蔽些的地方藏身。
那两个喽啰已经追了上来。姜佛桑拉着凝香,两人在夜色里狂奔,尽量不往有光亮的地方去。
这时候坚持锻炼的好处就显出来了。尽管她昨晚一夜没能安睡,今天却是有好好吃饭,加上危机下的爆发,姜佛桑都诧异自己能跑这么快、能撑这么久。
凝香渐渐跟不上了,姜佛桑便拖着她跑。
跑着跑着,凝香突然停了下来。
“凝香,不能停,再坚持一会儿——”
“我、我……”
姜佛桑听出声音不对,回身。
就在她面前,凝香软软倒了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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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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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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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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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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