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七娘,你怎么敢?!”
姜佛桑心下一颤,面上丝毫不显,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怒容,眼睫轻轻眨动,疑惑问道:“夫主这是怎么了?”
腕上的力道蓦地收紧,姜佛桑呼痛,萧元度只不理。
“你!”他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脸色远比外头昏暝的天光还要阴沉,“为何还要回来?”
“夫主这话实在莫名。”姜佛桑忍着痛意,笑意微微,“我是去寻织娘的,织娘既寻得,自然要回来。”
“那又是谁让你去落梅庵的?!”这一声近乎咆哮。
萧元度死死盯着眼前人,眼底一片暗红,像是怒火蔓延的荒原,稍不小心就会把人烧成齑粉。
“你过瀚水究竟做甚,你又为何回来,这些你心知肚明!我现在只问你,谁给你的胆子,敢拿我阿母做幌子?”
卞夫人的提醒言犹在耳,萧府上下人人对落梅庵避之不及的态度……看来这回果真触了萧元度的逆鳞。
姜佛桑定了定神,仍是轻声慢语:“自我嫁进萧家,还未曾拜见过阿家,身为儿妇,去落梅庵给阿家上柱香,有什么问题?”
萧元度简直想仰天大笑,真是好生厚的脸皮!
将姜女又往前扯近一分:“你且问问自己,何曾将我阿母当做阿家!”
姜佛桑挣了挣手臂,没挣开。
倒吸了一口气,仰头而视:“夫主又何曾视我为妻?”
萧元度愣了一瞬,而后冷笑不已:“只怕你心中的夫主另有其人。”
姜佛桑顿了顿,亦笑:“是啊,夫主若不把我抢来,我的夫主本该是别人——夫妇一体,那人再不济,也不会剥夺我拜祭阿家的权利。”
“你!”额角跳动的青筋,暴露出萧元度气怒已极。
姜女这张八风不动甚至隐隐含笑的脸,更如火上浇油一般。
可恨,实在可恨!
什么理由不好找,偏偏要去落梅庵。
自罚?思过?分明是为了借机脱身,好与那姓冯的情郎私奔!
他都已经决定放他二人一条生路,没想到此女竟贪婪至此,果然还想要“双全”!
萧元度胸口急剧起伏,只觉气血翻涌。
他沉下嘴角,脸部线条变得格外冷硬,一字一顿道:“姜七娘,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扰我阿母清静。”
“那夫主欲如何呢?”姜佛桑从容反问,因为他话里隐含的威胁,唇角的笑也变得讥诮,“休了我,亦或杀了我?”
萧元度眯了眯眼,眼底阴霾渐起。
两人离得太近,姜佛桑几乎整个贴在他身上。
头被迫仰着,呼吸相闻间,她得以清楚的看见他眼底瞬间迸现的那抹杀意。
尽管姜佛桑笃定他不敢动手、至少不会在此时动手。后背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忽而有些后悔。不该失了理智,不该与他硬碰硬的。
她眨了眨眼,陡然落下泪来:“妾实不知究竟哪里得罪了夫主,自入门就不得夫主喜欢,这也倒罢了,如今还要如此揣度于妾?妾既嫁了夫主,生死便都是夫主的人……私自离府、偷渡瀚水,这些是妾不对,去落梅庵也事出有因,但拜祭阿家之心确属至诚……”
妙目含嗔,语声哀戚,眉间笼着一层清愁。
一言一语,看似在辩解,实则更像是对夫君的撒娇与抱怨。
萧元度冷眼看着她做戏。
就见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一颗接着一颗滚落香腮,有两颗甚至滚落在他手背上。m.χIùmЬ.CǒM
手指不由一颤,心口烧得正旺的那捧火不知怎么就被压了一下。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你纵使明知她在作伪,也狠不下心肠。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萧元度狠狠皱眉,跟着目光一凛。
-
钟媄拜别了佟夫人,正要回府,听见几个仆役聚在一起议论。
“五公子听说少夫人去了落梅庵,勃然大怒——”
“哎呀!五公子竟是不知道么?!那少夫人岂不……”
“怪道方才瞧见五公子怒气冲冲朝着扶风院去了!”
“少夫人还在病中呢,这下怕是又要请医了。”
“牵扯到落梅庵,怕不是请医就能行的,少夫人身子那般弱,只怕有个万一……”
钟媄心中暗道不好!
先去了萧元奚的院落,在阿姿吃人似的目光中将人再次拽走。
萧元奚问她又要做什么去,她答:“壮胆!”
被堵在门外的良媪和菖蒲见到他二人直如见了救星一般,不敢高声,指了指内室。
钟媄深吸一口气,拉着萧元奚直闯了进去。
就见妆台前两道身影紧贴在一起,一人忍怒,一人垂泪。
好好一个美人被欺负成这样,钟媄气血上涌,也忘了对萧霸王的惧怕,上前就将姜佛桑抢了过来。
萧元度早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放松了禁锢,因而轻易便被她得了手。
“表嫂,你别怕,我已经谴人去请姨母了,五表兄不敢对你如何!”
钟媄揽着姜佛桑,一边安抚她,一边对萧元度怒目而视,“表兄怎忍心如此对表嫂!”
姜佛桑将脸别到一边,抬手轻轻拭泪。
萧元奚也走了过来,对萧元度道:“阿兄,兄嫂她很好,你别……”
对上兄长视线,后面的话便消了音。
萧元度狠狠瞪了他和钟媄一眼,目光掠过侧对着自己的姜佛桑,重哼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又过片刻,钟夫人身边的葛妪来了。
得知无事发生,似还不信,非要进内室见了少夫人才肯走。
良媪气得不轻,让春融和幽草把人拦下,送了她几个软钉子吃。
葛妪忿忿走了,屋里,姜佛桑也慢慢止了泪。
钟媄拉过她那只手腕看了看,就见其上赫然一道红痕。连忙让菖蒲将膏药拿来,用玉匙亲自给她敷上药膏。
“怪道都叫他莽霸王,可真是——”
本想痛骂萧元度一顿,不知想到什么,叹了口气。
“若是别的倒也罢了,那落梅庵……你去之前,府中就无人告知你内情?”
还真没人跟她提起过,只有卞氏事后一声隐晦的提醒。这也不怪,毕竟事发突然,她去得又实在仓促。
不过在去之前幽草就已把一切打听清楚。她有过短暂的犹豫,为了顺利达成目的,又不得不冒些风险。
也就是说,从她决定去落梅庵的那一刻,就知道会有今日。
姜佛桑垂下眼帘,看着腕上红痕。
想到萧元度眼底折射出的冰冷杀意,唇角勾起——这就是你的底线了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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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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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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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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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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