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大地回暖,花苞初展,天山脚下有碧草如洗,有黄花竞放,牧民家的猎犬追着蜜蜂钻入乱花丛,片刻狂吠着冲出来。
有人来了。
卫央三人携剑而来,至今已走了一月有余。
“自过星星峡,咱们就在汪直的监控之下,这一路昼夜兼程,大约在汪直看来,咱们也耗费了不少真气,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卫央指着前面山脚下十来户人家,提议道,“吃点热乎饭,明日就上缥缈峰。”
小郡主手搭凉棚瞧了半晌,这里已经是汪直的人的势力范围了。
安全?
“只借用一下他们的锅灶,前几天买的肉干还多着呢。”卫央抖了下肩膀上的大氅,寒风料峭他虽不觉着冷紧,但这个时候也得注意着点。
高岚已经迅速将那十多户人家的地理和位置计算了一遍,这是坐落在缥缈峰脚下的人家,此去往西再不过十余里,那就是原天山派的势力范围,想必,这里也有不少人是练武的。
这时,前头一匹小矮马踏着黄花而赖,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挥鞭问道:“客人何来?往何处去?”
卫央拱手道:“小哥可是当地人?我自哈密来,要到缥缈峰。”
少年推了下毡帽奇怪道:“这个季节怎么上山?路上都会被冻死。”m.χIùmЬ.CǒM
哦?
少年笑道:“听你们的口音,是西陲汉人吧?我家也是汉人,这里的都是汉人,”他马鞭指着人家,笑道,“莫看这里是察合台人的地界,这几年,他们可不敢惹我们,啊,你们饿了吗?”
这就让小郡主两人警惕起来,你这么热情该不会是汪直的人吧?
卫央道:“正要借人家一宿,小哥何处来?哪里去?”
“闲来无事,去山上转了一圈,”少年爽朗笑道,“有几个客人,死活不听劝说,要在这个时候上山,没奈何,只好引他们去了,可中原来人,不知这缥缈峰的怪异,方圆三百里,多有秋冷冬寒寻常现象,唯独这缥缈峰一到每年十月份就回暖,一进腊月门就骤然降温,一直到二三月份这里还在冰冻,你们瞧山上什么都瞧不见,是不是?”
卫央点头道:“那就是逆温层结,早先听说过。”
“山上是一个天地,山下却别有乾坤,你瞧,这地方常年能放牧,若不是咱们这里的百十来户人家有一些武功,这地方啊,这地方早就叫察合台人占据了,这可是出了名能出宝马的地方。”少年邀请道,“远来是客,请到家里一坐,正有一些消息还请尊客为我们解答。”
这少年言语清晰条理通顺,是个既好客周到的人有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
看起来,他也是经常与人周旋的人物。
“尊客不必惊讶,我们这里的人,祖上都与缥缈峰有些干系,当年天山派鼎盛繁荣之际,我们的祖上也曾跟着威震江湖,”少年跳下马背道,“只不过,前些年缥缈峰一场变故彻底埋葬了逍遥派的痕迹,咱们这些武功低微的人也就仗着祖上留下的一些粗浅把式勉强自保。”
卫央一边小心戒备一边跟着进了山村,见那山村路上多是引山上的流水为河流,不是很精致但很结实的木拱桥已经有些年头,山里人家房屋建设虽是木头的,但也是中原风格,又见村中老人精神矍铄,走路时候显见内功基础,最奇妙处,村中竟然有村学私塾,有儿童正在朗声吟诵圣贤之道,有先生徐徐教导:“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这是做什么?
“我等虽远在塞外,但毕竟是汉家村落,其可不知我汉家文字,不通汉家声律?”少年道,“尊客勿忧,这学问,未必一定要应付科考,身在塞外,常诵孔孟,这塞外也就有了我等汉家儿郎的声音了,若不然岂不只让胡人膻骚?有我们的声音在这里,这里也就不显得那么蛮荒,尊客请。”
卫央啧啧称奇,这地方有点意思。
迎面有峨冠博带一人大步而来,看他面色紫红大步流星,三缕黑须飘然在胸口,手中一根发亮的手杖,走动起来时候竟仿佛脚不点地一般,端得内功造诣已经登堂入室矣。
那人只怕有五十余岁了,看到卫央三人,眼睛一亮,长袖一挥走到道旁,一拱手笑道:“三位敢是自中原而来?老夫宋浩然,敢问足下姓名。”
卫央忙闪身站在路旁,长揖回拜道:“前辈高人面前,安敢有侮尊听,见过宋前辈,问前辈好。”
宋浩然笑道:“好,好,足下风尘仆仆,然器宇轩昂,这两位富贵大气,好,是尊客。”
卫央再拜道:“前辈面前,不敢称尊,晚辈卫央,这位赵红翎,这位高岚,前辈请。”
宋浩然愣了一下,那少年也愣住了。
不过,宋浩然片刻便挥舞大袖长笑一声道:“原来是尊驾三位,北庭侯之名,老夫早有耳闻。好,好,好,请入内,粗茶淡饭一盏,万望宽恕轻慢之礼,乡野村夫,正要拜访俗人,便不多陪,三位请,老夫自去也。”
说完便长袖飘飘,只闻手杖打在石板路上笃笃得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刹那间不见了踪影,俄而远处传来歌声,宋浩然长笑高歌,歌曰:“乌衣巷口夕阳下,争渡醉舟三五家,古来青史谁记它?俺懒卧浮云看繁华,看起了高台明月起,看落了雕梁画栋塌,直看得宫阙万间成了古木寒鸦。啊呀呀,不觉得楼船夜雪,金兀术到了天涯,一时才念韩岳,摔破了万古嗟呀。”
卫央听得懂,这是元曲里常用的一段唱腔,只不过用了西域的腔调唱出来而已。
“这位前辈是何人?”卫央问少年。
少年道:“乃村中一寻常老人,早年读过圣贤书,后来察合台人欺压上门,正是他带着老一辈与察合台人周旋,若不然,二十年前这里早已被察合台人侵占了。”
那……
“和他们作对的只是察合台的一个小小的部落罢了,真若是满速儿亲自到这里,就算有一万个村落恐怕也被荡平了。”高岚摇摇头,淡淡道,“察合台诸部的汉人村落里,多有武功不错,智谋也还行的高人,只可惜,他们彼此不服气,竟被胡人分而治之。”
卫央一想也是,宋浩然歌里唱出来的,不也少了一股他不喜欢的“坐等靠要”的意思么?
不过这倒也算心意表达出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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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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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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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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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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