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芳在担任通政使之前曾经做过正三品的詹事府詹事,加正二品的太子少保。
故此,他在先太子,也就是成治三十八年追封为德慧太子的老皇帝的嫡长子驾薨之后,因为没有做到人臣的本分,被老皇帝贬谪到毫无实权的通政司担任通政使。
但这也是正三品的高官,原来赏赐的府邸也没有收回去。
焦府左邻右舍都是高官府邸,左边是太子太傅王恕家,右边是太傅马文升家,马文升两个儿子,老大还好一点,老二还曾经犯过事儿,今夜马文升没有去宫内赴宴,一家人算是在家里过一个团圆年。
可王恕在家。
王恕的儿子王承裕也在,如今担任着南京户部侍郎的王承裕本身也是文学大家,其学问尊程、朱,自是理学范畴,而又以孔、颜为标准,这是求学和讲学的态度。
应该说,王恕父子在当代士林的名望是极其高的,但与王恕不同,王承裕胆子颇小,他可以斥责权贵,却不太能够斥责卫央那样的“权臣”,因为权贵军事实力不怎么样,卫小郎可是手握数十万大军的那种,他是权臣里的异类。
焦芳家里一声喊,正在规规矩矩准备享用皇帝赐宴饭菜的王承裕心里就是一震,起身慌忙去关闭大门,又命家仆等人遮蔽不必要开放的灯火,一面急匆匆又去通报王恕请他小心。
王恕正在后宅读书,见长子慌慌张张进得门来,不由恼火道:“六十岁的人了,怎的还这么不稳重?”
王承裕轻咳一声,我才五十出头!
“何事惊慌?”王恕放下书端端正正坐好才喝问。
王承裕叹道:“不知焦家怎的惹了那位的厌恶,年夜里竟‘登门拜访’来了。”
“哪位?”王恕万分不解。xiumb.com
王承裕支吾了半晌才艰难地答道:“便是卫央。”
“哟嚯!”王恕也愣了。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个魔头打上门来。
他老人家活了九十多了,又曾位高权重。
故此,他没什么好怕的。
可唯独面对那个魔头他毫无办法。
动不动带着一千人登门要吃饭,还要吃的——不给就把你家米面粮油全给你带走。
这怎么跟他讲理?
“他来做什么?焦芳素来胆小怕事,又是个极其狡黠的两面三刀的人,他怎会得罪如日中天的西军?”王恕起身道,“走,须出去看看。”
王承裕大惊:“父亲何必惹火上身?”
“你不懂!”王恕厉声道,“焦芳纵然再不好那也是朝廷的三品大员,是朝廷的脸面,天子的臣子。”
说着话出了门,见院子里灯火黑暗,家仆们瑟瑟发抖,甚至有人缩在墙角下悄悄偷听。
王恕又是恼火又是哑然失笑。
这些人怎么就这么幼稚,倘若那人果真要上门找茬,以他的武功造化,只怕果真是独步天下,你等躲起来能有什么用?
王恕喝道:“打开中门,点亮灯火,老夫且不怕,你们怕什么?”
你怕啥?
看你的年龄,那魔头也不是很愿意搭理你啊。
谷貃</span>可我们还小!
王承裕一看老头须发怒张,心知此刻不难忤逆,只好亲自去打开了中门,又命仆从点亮灯火,一起站在院子里悄悄地听动静。
王恕也没出声,他很好奇卫央大年夜跑出来找焦芳这么一个没什么用、更没什么实权的糟老头干什么。
“父亲,若是找茬,我们如何是好?”王承裕悄悄问。
王恕沉吟片刻才低声道:“一切有老夫做主就是了,你切莫出声,惊动此人只怕干系重大。”
怎的?
“陛下早有裁撤南京六部及五军都督府的打算,将权力彻底放在京师,这本身是好的,那些贵勋们反对那是他们怕失去权势。然而,此时西军进京,内阁做法幼稚,你等当为朝廷,为天子留一线生机,一旦西军在京师打起来,天子当有一个安全的退路。故此决不可让此人因着你的由头,开过年便力主裁撤南京六部。”王恕道。
王承裕吃惊匪浅,怎么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道道儿?
“你那户部侍郎,当得太对不住设立这个职位的先人了。”王恕嫌弃的训斥,“做官不比做学问,处处要留心,不为自己想,那固然是君子作为。但若能留着有用之身,留下做事的机会,那才更是君子应该做的事情。圣人出于绝境尚且知道更要自强不息,何况你等不过是遇到了一个小小的小池塘,怎可如此荒废大意?”王恕道。
王承裕忽的有些羡慕卫央。
听说,在赤斤蒙古卫门外这厮将他老爹爹喷的急火攻心,那可不必管什么忤逆不忤逆。
“从五岁就开始喷我,如今我都五十多岁了还喷我,有没有天理?”王承裕思维涣散忖道。
不片刻的工夫,外头远远有脚步声来,有人道:“王守仁胆子也太小了,这里黑灯瞎火,谁知道会藏匿什么奸贼,居然不派人来巡逻,出了问题怎么办?”
竟是个女子的声音。
王承裕低声介绍道:“锦衣卫副千户聂紫衣。”
“哼哼,随了那胆大包天的土匪一样的秦国公,这也不是个好女子。”王恕低声骂道。
又听得卫央吩咐道:“外有诸国密探四处挑拨,内有不法之徒蠢蠢欲动,此处居住的都是老臣,一旦有人被挟持乃至被刺杀,朝廷必然震动,到时候我军与诸王一场大战,耗费的是陛下的精神。片刻叫五城兵马司在这里安排两处岗哨,不得少于五十人,厂卫请陛下下旨,叫这些府邸派人将府上人口做一次明确统计。”
“只怕不好,又要被人家说咱们监视人家。”聂紫衣哼道。
“为他们的小命着想,若是不服,被刺杀了不要怪别人。”卫央道。
王恕往前一步,老夫有一肚子话要喷你!
王承裕骇然道:“父亲,年三十的,和气,和气。”
王恕顺势收住步伐:“那就暂且绕过他一次。”
王承裕暗笑,家仆们一起暗笑。
哪想王恕又说道:“年后大朝,老夫再喷这小子。”
王承裕双膝一软,要不我给你多磕几个头你就别惹那帮人了好吗?
王恕哪里管得着,考虑了一下,他打算主动去招惹那个谁都惹不起的魔头。
今夜,要么你打死我,要么我被你打死……
好像哪里不对劲?
“算了,总之要与这厮理论一番,西军护驾到了京师还不返回汛地他意欲何为?”王恕心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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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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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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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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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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