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是该习惯这种相处模式的,毕竟这七千年来皆是如此:她冷若冰霜,他柔声细语;她只字未语;他苦苦追随。
曾经她的确爱慕于他。那时年轻单纯的她以为这等丰神俊朗,气宇轩昂又平易近人的师父,会是她此生不渝。
然而终究是错过了。她爱他的时候他高傲不屑,以为她定是割舍不下他,肆意挥霍她的真心,将她的自尊打碎一地。
从他抬手落下那重重的一耳光起,她就永远不会原谅他了。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他说她目无尊长、蛮横无理,说她不爱护师妹,满嘴恶毒。
明明是鹿伊故意跌倒扎在碎裂的瓷器上,她明明想拉住她来自,可他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责骂她,鹿伊柔柔的两句话,便激得他不顾她们往日的师徒情谊对她动手。
当时鹿伊对匆匆赶来的蕴泽上神抽泣道:“师父,师姐只是不高兴我打碎这贵重的花瓶罢了,我这便捡起来…”
上神一把拉起楚楚可怜的鹿伊,满脸关切地查看她的伤势,随后认定了就是她漾宁不喜鹿伊然后故意针对她,丝毫不给她辩驳的机会便定了罪。
漾宁不知道为何他当初能如此绝情,她只知道她当时屈辱极了。隐忍着泪水,恨恨地瞪着他们两人,一语不发决绝地转身离去。
离开后的她茫然无措,想死,也想杀人。
所以她想到了个好去处,那便是前去边境镇压魔族。那里,多的是硝烟弥漫的厮杀和鲜血。
后来每一次她回天界,她师父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对她充满了愧疚和忏悔,不放过如何可以纠缠她的机会,只是这么久过去,她一直不肯同他说半个字。
而她,也因常年待在边境的渲染,麻木了感性,越发冷酷起来。
如今再看眼前的男人重复上演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套路,心中倍感厌烦恶心。但她也同样一如往常的冷眼相待,比他好不到哪去。
漾宁看到了白羽和星晚就那么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似乎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白羽眼里满是关切,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而星晚,则向她投来坚定的目光,仿佛鼓励她要自己应付他。
可漾宁还是…她还是未能像斩杀敌人般干净利落地跟蕴泽上神做出了断。
蕴泽上神看着漾宁眉头皱得愈发深,遂赶忙将药膏塞给她,免得她又不耐烦跑了。
“阿宁你不要嫌弃,这东西真的对你有用。听话,拿着。”
漾宁忍不下去了,猛地抽回手,她才不稀罕他的东西。转身飞入殿内,又一摆袖落下一结界,逐客之意不言而喻。
蕴泽上神哀伤地站在原地,看着漾宁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手中握着的小瓷瓶,心中满是苦涩。
他后悔了。可等他铸成大错,伤透了她的心的时候,才明白自己的心意。这些年来,他一直想弥补,也一直在跟她表诉真心,却从未得到她满意的眼神。
像从前无数次那样,蕴泽失魂落魄般孤寂地转身,一步步走着离开。
星晚拉着白羽不吭声,目送上神慢慢离去。她不想让自己陷入别人的情感纠纷里去。她不是漾宁,不能自以为是地要求漾宁如何如何处理这段情结。
白羽对看着上神背影愣是的星晚低声道:“小果子,阿宁是我的好朋友,这样袖手旁观真的好吗?”
星晚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别急,漾宁战神总会有下定决心处理他们师徒关系的那天。”
话虽如此,但对朋友仗义的白羽多少都是不忍心放任漾宁独自煎熬。
星晚掂了掂手里的药瓶,“行了,赶紧拿药回去给青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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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枝没想到星晚竟真的给她拿药来了,一时欢喜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木纳地憋出一句“谢谢。”
星晚亮晶晶的眼眸给了他极大的鼓舞,青枝觉得一定好好按照她的嘱咐按时吃药,恢复本体,莫要再让她替他操心。
解决完了青枝的问题,星晚又开始焦急帝尊的病情了。漾宁说的有道理,帝尊这等稀罕人物,伤的肯定不似一般人好医治。
想着想着,她又到了帝尊的寝殿。踌躇了片刻,还是抬手叩门了。
只是敲了好几下,里头没有动静。忐忑不安的星晚决定破门而入。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又继续喊道:“帝尊?在吗?哎?我要进去咯?”
等了一下还没动静,星晚就后退了几步,再以百米冲刺之势跑上去一脚踹在门上。
门没踹开,倒是把她的脚掌震的麻麻的。
气不过的她又继续踹了好几脚,那扇门才堪堪倒地,不救身亡。
还维持着一脚踹的姿势,门后的光景吓了星晚一大跳。
帝尊面色雪白,闭目倒坐在座椅上,一宽大的黑色袖口下的手腕上割裂开一个大口子,正源源不断往外渗血。
星晚惊得深吸一口气,半天没呼出来。
帝尊他,竟然割腕自尽?!
不就是受了伤生个病的,救都不给她救一下就直接一步到位想摆脱苦楚要轻生?现在的大佬心理都这么任性脆弱吗?
但她不敢见死不救。要是帝尊醒来知道她救了他…算了,到时候劝他死得利索些,省得再被人撞见。
她快步上去晃了他两下,没有反应。小心查看了下他的伤口,还挺深,血肉都有些往外翻了。
星晚不懂他的寝殿有什么东西,全是一些珍稀物器摆饰品。她一边翻箱倒柜一边啧啧啧感叹这人好像很有钱,件件东西都十分精美。
最后实在翻不出什么来,她只好暴力剪碎帝尊身上的衣角,然后谨慎地压住手腕上的尺、桡动脉,再用布包扎住。
止住了血,星晚已紧张得冒了满天大汗。这帝尊也真是,今天早上还好好的,才一会儿不见就要寻死觅活的,关键是房里也没个应急处理的药,她差点连剪布包扎的星剪刀都寻不到。
将帝尊扛到床上放好,她才一边坐在床边喘气,又一边猜想帝尊到底为什么要自尽。
她记得,他今早好像最后跟她说让她留下来陪陪他,然后她坚决说不行…
难道就因为她不陪他,他就赌气玩命?!他真是,太恐怖,太脆弱了!
早知道他会想不开,她就乖乖陪他或是多说两句解释一下其实她是想给他找药,或许他就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了。
星晚越想越愧疚,暗暗发誓他醒过来他一定对他言听计从,好好保住他那脆弱的心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帝尊却毫无转变,急得星晚不知所措。
“帝尊,你快醒醒…”
“我错了,我今早不该拒绝你的,你不舒服我该好好陪你的,可我是怕你病情恶化才着急给你找药啊…”
“帝尊?你说你,这点小事咋就想不开呢?你该等我回来再打一顿出气的!”
……
念叨了半天,帝尊还是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无助的星晚抹干眼泪,心想这么干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可是她要是就这么走了,万一帝尊醒来见不到人,又想不开……
于是她给她留了个便签,才稍稍放心离去。
眼下天界除了帝尊最厉害,下一个就是景淮帝君了。
不知道帝君会不会计较他们先前在仙泉里发生冲突的那事,但见那天他都愿意接下她的花,想必是懒得同她计较了。
于是她厚着脸皮跑去储春宫了。Χiυmъ.cοΜ
星晚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去,只是她又寻不到白羽了,估计是跑去找漾宁玩了。
听他说漾宁极少回天界,而且每次回来待的时间也不长,他可得抓紧时间跟好友联络感情,哪里还管的上别人的死活。
可怜的青枝,作为他的好搭档还被他搁置了。被问及为什么在南天门不见青枝回来也不担心时,白羽敷衍道:
“我与青枝有感应的,他若是死了我肯定知道,没有感觉就证明他没事,我担心做什么?”
星晚气噎,“那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害她担心了一整天。
白羽挠挠头,“我见漾宁后太高兴就忘了。”
星晚内心呵呵,重色轻友的家伙。
千赶万赶,终于赶到了帝君的宫殿,却又见那相识不过的小仙君好声告知道:“星晚仙子,我家帝君不在宫中,他已经去锁魂谷处置魔君了。”
“那你知道他快回来了吗?”
小仙君摇摇头。他就一个看门的,哪里晓得处置魔君有什么步骤。
星晚急呀,捏着手冥思转悠了一圈,“那我能不能讨要点止血药?割伤的那种。”
小仙君颔首,“抱歉仙子,帝君的东西我们不可随意乱动,更不敢擅自外借。”
星晚直呼帝尊真是天要他亡啊!帝君什么时候不离开,偏偏这时候去干大事。
不过她还是不敢作罢,索性央求小仙君将她送去锁魂谷找帝君。
小仙君为难地摇头,“这,在下不敢…”
“你只是将我送到外面就好了,我等他忙完了就上去求他,不会耽误他处理大事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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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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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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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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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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