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了件衣裳,往窗前一坐,抽出花瓶中的那只黄色腊梅枝,一边轻敲着窗棂,一边冥思苦想起来,最后终于得了个法子,只待哼哼君来了便能如愿。
法子寻好,便觉身心清爽,叫了阿绿阿白过来,一同整理近日来各处送来的礼品,无非是些女孩子喜爱的首饰胭脂,珍贵宝器,没想到这天界的仙官也这般俗了。千挑万选之中,一个小木匣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一问便知是若惜姐姐送的,打开瞧了,竟是一箱子香囊,每个香囊上都写了小字。
我挑了个紫色云纹的香囊看了,上书:“丁香,安神醒脑,还可镇痛。”
我又挑了个暖黄香囊看了,上书:“菊花,祛风清热,平肝明目。”
我又挑了个蓝色香囊看了,上书:“菖蒲,可入浴,芳香熏蚊。”
一一看去,皆是花草所制香囊,若惜姐姐可谓是变着法送花,十分有心,于是,我也十分有心地将小匣子收了起来。
而后,屋外传来脚步声,几位好看的仙娥抬着口大箱子走了进来,说是神后怕我无聊,特意准备了这皮影戏,让我消遣病中无聊的时光。
皮影戏我是听说过的,原是凡间十分流行的,与说书一般有趣。可是这几位美仙娥会凡间的皮影吗?
我拿了个小娘子皮影,问道:“几位姐姐,这皮影是谁?”
“这是孟姜女。”
“孟姜女又是谁?”
“是凡间的一位女子。”
“几位姐姐也是凡间飞升的仙子?为何对凡间之事这般了解?”
“并不是,原本我们只是神后宫中看桃园的,只是这差事原本就很清闲,实在是无聊至极,便寻了块通镜看看凡间尘世,无意之中看到皮影戏,从此就喜欢上了,无事时,就自己做了皮影在园子里演着完,不巧一日被神后撞见,本以为要被治个玩忽职守之罪,谁知神后不但不惩罚我们,还让我们继续演这皮影戏,时不时地还要自己来看上一段。”
“神后还说,这人也好,仙也罢,有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东西,不容易。”
“神后娘娘说的在理。”我往榻上躺去,揉了揉额头,一副疼痛难忍的表情,道,“头痛,也许看了这皮影戏就不疼了,几位姐姐快开始吧!”
“不知殿下要听哪一出故事?”
“都有些什么?”我往箱中瞧去,皮影十分繁多。
“这就多了,有从凡间皮影戏中拿来直接用的故事,也有我们看了凡间那些爱恨离愁自己创的。”
“不知孟姜女是何故事?”
“是一个哭倒长城的故事。”
凡人也有这等本事,倒是比我强,还是不听为好,以免再伤到我那少之又少的自尊。我将一颗蜜枣放进嘴里,淡淡道:“便听个才子佳人的故事。”
“那殿下要听个欢笑的,还是悲伤的?”
“悲伤的。”
几位姐姐躲在屏幕后面,很快,便有几个可爱的人影出现在了屏幕上,一位温柔的女声与悦耳的男声响起。
好戏上演了,一对苦命鸳鸯,历经千难万阻,眼看便要在一起了,谁知,大婚当天,男主竟被轰然倒塌的梁柱砸死了,女主悲痛万分,最后也殉情了。
一屋子仙娥们哭得梨花带雨,阿白与阿绿更是哭的泣不成声。若不是流云宫建的稳当,想必早被这些仙娥的泪水冲下了九重天。
这些便是凡间众人口中不染红尘的仙子?看破红尘、仙风道骨不过是说说而已。
“殿下,你怎么一点也不难过?不感人吗?”阿绿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我此刻不难过,倒显得我薄情寡义,于是,我连连摇头,作出悲伤欲绝的表情,颤抖着声音道:“其实,我心中已经泪流成河,这故事真是太过感人了,我怎么会不难过,这位公子真是死得太冤了。”
“殿下,这位公子叫彦哲,彦公子。”阿白擦了擦眼角,抽泣不止,“下面我们又看哪一出?是否还要再看一遍这《入骨相思》。”
怎么还能看这些期期艾艾的呢?再这样看下去,我岂不是要在这屋中荡起小舟。
我赶紧制止,拿着丝帕擦了擦毫无泪水的眼角,道:“我本是在病中,还是看些欢笑的为好。”
一众仙娥看了看歪在塌上了无生气的我,眼中皆流露出无限的同情,皆点头赞同,顷刻,屋中便传出欢声笑语,其中自然数我的笑声最大,此刻,如有天鸟飞过,定是要吓出毛病来。
果然欢笑得人心,再众人的强烈要求之下,皮影戏姐姐们将所有喜剧都演了一遍,累得满头大汗,本想告辞离去,却架不住盛情,又翻来覆去地演了三遍,从前日清晨演到第二日黄昏。
我见她们委实累得不轻,便趁着仙娥们睡着之际,让她们悄悄离去,看着她们东倒西歪的身影,不禁想到,她们对皮影的爱是否会因此而减弱?
大抵是不会吧!
真心喜欢的事情,岂能轻易放弃,同样,真心喜欢的人,也并不会轻易松手。
抬头望明月,明月亮晃晃。
“你倒是每晚准时挂在枝头,哼哼君却不知何时落到我屋中?”
我举着杯子仰头满饮,不经意间,便瞥到湖畔枝头下那一抹红,哼哼君终于来了,我那一举两得的法子能不能成就全看现在了。
我将屋中精心准备的一大坛酒抱在怀中,向尔思湖走去,只怪这坛子太重,我走十多步便要停下修整一番,待走到湖畔时,哼哼君已经卧在桃树上喝起了酒。
见了我也不帮着提酒,只道:“病了,还有力气搬酒。”
“看不出来吗?我是装病。”说着我将酒打开,倒了一碗,递给哼哼君。
哼哼君看了一眼酒碗,并未接了,而是将一个碧绿酒杯递了过来,道:“用这个。原是我多心了,药材生病了,吃了自己岂不好了。”
这是何意?是在说玩笑话吗?我应当笑笑吗?可这玩笑话似乎不甚好笑?
我看了眼哼哼君,皎洁的月亮洒在他脸上,为本就冰冷的脸再添了几分白和寒,理应送些笑声击碎这一脸寒冰。
我将酒杯斟满新近酿造的雨过天晴之后,一边送过去,一边笑道:“确实很好笑。”说完,我还附赠了几声“哈哈哈哈”。
“虚假。”
哼哼君飞身下树,步步紧逼,忽然,他将手伸进衣襟中,莫非是要摸匕首,吓得我向后纵跳,一不小心撞上树干,疼得直捂头跺脚。
“做甚?”
“躺了几天,活动活动筋骨。”
“拿去。”
哼哼君将一个小盒子递了过来,我赶紧接了,笑道:“我以为我假笑,你要用匕首捅我。”
此言一出,哼哼君眉尾轻挑,叹息一声,道:“万病皆可医,唯你不可医。”
“为何?”
“紫金雪莲,祛风除湿,顺便排除体内毒素。”
“你还未说为何我不可医?而且,排什么毒?我又没中毒?”
哼哼君想要飞身上树,却被我紧紧拉住衣裳,不依不饶。
“不说。”
“那这酒就别喝了,”我斜了一眼哼哼君抱在怀中的酒坛子,“方才某人还只愿用个小酒杯尝,现下就要抱着酒坛子喝了。”
哼哼君看我一眼,挑着嘴角清浅一笑,我望着这迷人的笑容,只觉溺死在其中也心甘情愿,当下便没出息地松了手。
“你耍无赖。”望着坐在树上抱着酒坛子幸灾乐祸的哼哼君,我无计可施,暗叹美色误事,美色误人呀!
哼哼君举起酒坛灌了一口,道:“好酒。”
“那皇要不要看在我酿了如此好酒的份上,带我走!”我趴在石桌上,支起下巴,一动不动地瞅着哼哼君,甜甜问道。
“所以,你是要跟我走?”
“没错。”跟着你离开天界数月,待这斗法大会举办完,我便再寻个理由回来,如有人问起,直接说被一神秘人物劫走,也不会有人怀疑。这样,也可免了跟着墨痕上神学习修行和琴棋书画,还能躲过斗法大会,可谓一举两得。
“跟我走?缺样东西。”
哼哼君跳下桃树,放下酒坛,在我对面坐了,身后的桃花开得热烈,衬得一贯又凶又冷的他也多了好些人情味,银白的月光照下来,在桌上映出一片阴影,阴影之中,哼哼君那修长冷白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我从未见过哼哼君敲桌面的动作,不知他这是何意?
紧张?欢喜?不耐烦?害怕?担心?
想来是担心,毕竟我这般的修为,放在哪里都是个累赘,即便是哼哼君这样的大神也不一定带的动。
他有所担心,很合情理,却不合我意,我必须尽快打消他这不好的念头,将自己狠狠夸奖一番。
“烧菜洗衣,我都会。头痛发热,我能治。十八般武艺,我好歹也会个十七般。不缺,不缺。”
“缺。”
“那到底缺什么?”
“八抬大轿。”
哼哼君这是要娶我吗?可是我只是想要出去躲避一番,顺便游玩一番,没想过要这么快地把自己嫁出去?
这可如何是好?
“不愿意?”
哼哼君寒风般的声音漫进耳朵,不假思索,我便像路边的野花一样,在寒风中频频点头,道:“愿意、愿意、自然是十分愿意。”xǐυmь.℃òm
“好!”
哼哼君扔下一句,便绝尘而去。
留我在月下凌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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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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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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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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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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