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儿,果有一人来到潭边,阳光有些耀眼看不真切,隐约可见此人是位男子,身着绯色衣裳,漆黑发丝在微风中飞扬。不知是不是暮寒哥哥?他俯身坐下,正是我刚刚所坐草地,从袖中拿出酒杯和酒壶,自斟自酌起来,时不时举头欣赏四周景色。
他如此悠闲自得,也不知何时才会离去,令我忧心呀!
我轻抚胸口,平静心绪,缓缓吐出几个泡泡,动作轻缓至极,怎料潭边男子竟回头看向这边,莫不是发现了我,正担心之际,他却捡了块小石子扔了过来,不偏不倚打在我的脑袋上,疼得我倒抽一口凉气,吸进了不少潭水,呛得眼泪花花。
果然这偷进、偷拿、偷看的行为不正当,不然报应也不会来得这般快。遥想上次去妖界顺的仙丹,也让我受了不少苦,要不是哼哼君相救,我早就魂归太宇了。
哎,也不知哼哼君现在何处?过的如何?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没有想起他救过的小灵芝,不对,是药材?他一贯这么叫我。
水波荡漾,击碎我的思绪。
潭边男子不知何时已进入水中,看这样子是要在潭里洗澡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默念非礼勿视,闭上双眼,摒除杂念,十分认真的闭气,十分虔诚地祈祷这位男子快快洗完离去,祷告这位男子不是暮寒哥哥。
闭气之法不是长久之计,我只觉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头脑发涨,丝丝潭水蓄势待发地想要挤进我的鼻子和嘴巴。
已到极点,如此尴尬的初次见面已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捏住鼻子,双脚游荡,像根箭一样直冲水面,没想到我游得如此之快,看来在游泳这方面我有很大潜能。
一出水面我便大口呼气,咳嗽几声将肚里的水吐出,周身顿时舒畅了不少,缓过气来才发现自己被人凌空拧起,落在了潭边,眼前男子上身光溜,雪白肌肤暴露在阳光下,随着水滴熠熠生辉。
天哪,此人没有穿衣服!
天界如此重礼法,我这般直白相看,岂不是无耻!
我立马双手捂住双眼,留出条细缝,继续看。
“暮寒哥哥,初次见面多有得罪。”
对面男子迟迟没有回答,我只好目光上移,看清他的脸。
“好看?”
如此熟悉的声音再加上这脸,没错,是哼哼君了。
我放下双手,走近哼哼君:“当然好看,皇是这世间最好看的人。”
“看够了?”哼哼君伸手捞过芦苇上的衣裳,“穿上。”
没想到这么久没见,哼哼君还是这般不客气,一见面就要指挥我做东做西,我伸手接过衣裳,转到哼哼君身后:“皇,把手伸过来。”
“做甚?”哼哼君也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帮你穿?”
帮我穿,我思量片刻,瞬间懂了,原是要我换上这干衣服,没想到皇也能大方一次,我抱着衣服,浅浅一笑,瞥见草地上的烤兔:“皇,这是你烤的?”
“嗯。”皇不知从何处又得了件淡红衣裳,慢条斯理地穿了。
“皇,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想问你,就是,昨晚上我窗前的烤兔是你放的吗?”我细看这兔子,确实与我昨夜所吃那只相似。
“不是。”
“那是谁放的?难道有人对我芳心暗许?不会吧?我才到天界短短月余,我的魅力如此之大?”
“说不定正巧窗外有只兔子,闲的无聊,便开始玩火,然后一不小心玩火自焚把自己烤焦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好哇,哼哼君竟偷听我说话。
“换上。”哼哼君指着一处茂密的芦苇。
我钻进芦苇丛中,边换衣裳边道:“皇,上次你怎么不理我?是因为我是天界的十三殿下吗?”
“不是。”冷冷的声音飘进芦苇丛中。
“不会是因为我要回天界,不能和你一起待在飘渺岛,你生气了?”
芦苇丛外悄无声息,看来我是猜对了。
“既是这样,我便向神帝爹爹说明,去飘渺岛和你同住可好?到时候我们便喝酒舞剑,掏蜂窝逛街市。”
外面依然没有动静,哼哼君该不会走了吧?我系好腰带,扒开芦苇一瞧,果然没了人影,只留只烤兔孤零零地躺在草地上。
真是害我白说了这许多真心话。
我整整衣裳,拿好那只烤兔,打算沿路返回,不料刚踏出几步,便又闻到脚步声,本想又跳进潭中躲藏,抬手看见绯色衣裳,侧身躲进了芦苇丛中。
脚步声接近,便见两位男子行来,一位白衣似雪,俊雅非凡,便是墨痕上神;另一位与墨痕上神同高,身形单薄,衣着却略显臃肿,暖黄色的衣裳外罩着件甜白色毛斗篷。缓缓走进,可见一张瘦脸分外惨白,只嘴唇微红还有点不同的色彩。
“暮寒,你先在这石头上稍作休息。”墨痕上神取出一瓶药水,缓缓倒进水里,“昨日翻看《药典遗录》,得知一时花性火,最为燥热,也许对银雪寒花症有效,便去赤漠寻了些回来炼制成药水。”
“赤漠?你又何苦跑到那地方去?”
这位便是暮寒哥哥了,看他这惨白的脸色,便知体弱多病,当真是不宜出门。
暮寒哥哥挪到石头上坐了,顷刻便见他眉上、发上结了些碎冰。他整个人蜷缩在石上,双手紧紧抱住双臂,牙齿开始打颤,身子也抖索起来:“我这……这病……病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得来的,想必……想必这天下并无药……药可医治,你别……别再枉费心机。我……我这病不过是冷了些,每半年发作一次……一次,挺过去便没事了,又……又不会要了我的命。”
“总归是找来了,试一试也无妨。”
“试就试吧!只是你以后不必再费心思在这病上了,”暮寒哥哥勉强站起来,胡乱扯掉斗篷,忽然坚决道,“如若真想为我好,便离开天界。”
“我不会走的,这里需要我。”墨痕上神将暮寒哥哥扶进潭中,“我曾发过誓,要一生守护天界。”
“好一个守护使者。”暮寒哥哥浸入潭中,闭上双眼,舒长的睫毛静谧不动,“但愿你不会后悔。”琇書網
暮寒哥哥为何要劝墨痕上神离开天界呢?天界不好吗?我还想在此过上混吃等死的养老生活呢!
刚刚还带着些□□味的氛围顿时静了下来,暮寒哥哥和墨痕上神皆不再言语,一个靠在潭边泡澡,一个坐在石上沉思,我睁着双大眼睛无聊地数起天上飞过的天鸟,一、二、三、四……
直数到第三十六只,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揉了揉挂着两滴泪花的眼,搓了搓蹲麻的双腿,墨痕上神才开了口:“可有好些?”
“还是同……往常一样。”
终于说话了,我侧头看向暮寒哥哥,只见他脸上不再似之前那般惨白,却显出泛着银光的雪花,朵朵雪花由浅变深,又由深变浅,最后消失不见,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暮寒哥哥呼吸加重,鼻中漂出寥寥白气,身子抖个不停。
“怎会一点效果也没有?”
墨痕上神抓起暮寒哥哥肩膀,将他带上岸来,右掌贴于暮寒哥哥后背,便有缕缕仙气渡入暮寒哥哥体内。
不知是暮寒哥哥的寒气太重,还是墨痕上神的修为还差些火候,只见刚刚褪去的银雪寒花又以更快地速度布满了暮寒哥哥的整个后背,连带着墨痕上神的手上也沾染了几朵。
“为何这次发作比以往的严重?”墨痕上神双眉紧皱,左手唤出个墨色瓷瓶,喝了一口,“你又去了云烟水阁的暗室?”
“我想她。”暮寒哥哥语气极度悲伤,缓缓说完,眼中留下一滴清泪,冻在了脸颊上,“我想她回来。”
“她已经走了,你何必念念不忘。”墨痕上神收回右手,左手紧接着又贴上暮寒哥哥后背,浅蓝色仙气又源源不断地涌入暮寒哥哥体内。
银雪寒花终于渐渐褪去,我提起来的小心脏也落回了原地,长舒口气,准备等他们一走便飞奔去紫色海棠树下,毕竟现在时辰不早了。
怎知如意算盘打错了,原本褪去的银雪寒花,陡然大增,暮寒哥哥整个身体都发出银光,一朵一朵的雪花不断增大,逐渐连成一片,变成坚冰,就连所坐之处的青草也结成了冰。再看墨痕上神,也已受到侵害,手上显出银雪寒花,发间、眉山结出薄冰,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墨痕,你还不住手?疯了吗?”
“我与你与梦闲早前在浮影山结义,本就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墨痕上神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仍不肯放手,倔强道,“如今梦闲去了荒芜水镜生死未卜,我定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你受苦。就算是受冻,也要一起冻。”
墨痕上神和暮寒哥哥的感情好深,真是羡煞旁人。
墨痕上神对我有恩,眼前这位受苦之人又是我哥哥,怎么说我也该帮帮。
可是墨痕上神如此高的修为都奈何不得,我一个修为极低的小灵芝又能如何,还不如趁机悄悄溜走,免得尴尬。
尴尬,都什么时候,你居然还在想着面子的事情,你简直太冷血,太恶毒。
我猛敲了一记脑袋,让自己保持镇静。
哎呀呀,我真是天下最蠢的灵芝。
皇总是叫我药材、药材,我不就是味药材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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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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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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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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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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