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却是阴云密布,狂风暴雨。
我坐在床上,揪着被褥,拼命回忆昨晚醉酒之事,总觉有诸多不妥之处,却又想不起来,一气之下,便握拳敲击了几下脑袋。
“进水了?”皇端着个小碗进来,见了此状,幽幽道,“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
语毕,我斜眼看去,皇今日仍是穿了件绯色衣裳,只是衣领竖得比昨日高了许多,修长的脖子竟是全遮住了。
这是为何?
我眼神在皇的脖子处扫来扫去,瞧不出任何端倪,索性便问了出来:“皇今日是病了吗?为何穿得如此严实?”
皇回我一眼,双眉向内抽了抽,良久,喷出一个轻微的气息,十分不悦道:“天气凉。”
天气凉吗?我明明看到窗外一片春暖景象。
莫非我看错了?
打开窗户,探出身去感受了一番,明明暖阳徐徐,春风缕缕,恰是暮春好时节,怎会凉?
“皇,不凉呀!”我托着腮帮子,倒是有些好奇起来,“莫非是你脖子受伤了?”
此言一出,皇右手快速拂过脖子,放下小碗,转身愤然离去。
顷刻,从屋外传来几分薄怒的声音:“哼,你难道不知?”
知什么?难道是我弄伤了皇的脖子?此想法一出,便觉好笑,如此厉害的皇,我可不是对手。
不过……
思绪回转,昨晚的一幕袭上心头,很快,一切便明了,醉酒之后,我没有抓住皇的肩膀,而是掐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我竟力道大得出奇,为了活命,皇将我打进了水里。
我摸了摸右肩:“难怪这么痛!”
不过总觉得在落水的时候,好像嘴唇沾了点什么东西,似乎十分软糯,像是个小糕点,哎,不想了,昨晚又没带吃食,定是我在做梦,不过,我的簪子倒是真掉进了湖里,待会需得捞回来。
“唉,这湖怎生如此大?我到底要捞到何时?”我仰头一声长叹,暗暗发誓,回到天界定要好好跟着墨痕上神学习,否则找个东西也如此费劲,不被人笑死也要被累死,“唉,也不知何时才能重回天界。”
“闲的慌?”不知何时,皇又卧在了桃花树上,好看的唇轻启,便带出串又酥又磁的声音。
“不是,我的东西掉湖里了。”
我慢走到岸边坐下,擦擦额头汗珠,瞧了眼皇的头发,幸好没掉到水里。
春风拂面,桃花摇曳,薄薄绯瓣坠入湖面,荡起鱼鳞波纹,揉碎了皇的倒影。他束了个高马尾,整个人少了几分凶狠恣意,多了几分俊朗稚气。
少年郎,卧桃枝,醉桃花。
抬头浅笑,暗淡众千芳华,飒沓归来,碾碎万里落红。
不知不觉我竟看得痴了。
白驹过隙,斗转星移,只这处,是我眼中最好的风景。
皇纵身下树,衣袂飘飘,道不明的甜香袭来,头上便多了支簪子。我拔下簪子,竟是昨日遗落的那支。Χiυmъ.cοΜ
“谢谢皇。”我将簪子收进衍坤袋子,欢喜道。
“如何谢?”
皇又轻身上树,饮起酒来,许是动作有些激烈,衣领竟扯开了些,露出脖子上红红的指印。
这下可糟糕了,我揉着突突乱跳的太阳穴,好生愧疚:没想到我力气如此大,竟在皇的脖子上留下了罪恶的爪印。这可不是简单的谢礼能消除的,需得找个大礼。
我正懊恼苦闷,一只蜜蜂翁叫着飞了过来,看着这只勤劳的小蜜蜂,我喜上心头。
跟着小蜜蜂飞奔,很快就寻到了一个蜂窝。回想一下黑熊小妖讲述的取蜜之法,捡起块石头,虚着眼向蜂窝瞄了一阵,却一击未中,二击未中,三击未中……
打了十块石头之后,蜂窝终于应声而落,与此同时,我也被一群疯狂的蜜蜂穷追到河边,一个飞身便沉进了河底,待到蜜蜂们愤怒离开,我便拔腿跑回去,捡起蜂窝,谁料窝里还藏着些老顽童,将我一顿狠蛰。
徒留一脸小包,又痒又麻。
不过一切都还算顺利,堪堪得了一瓶蜂蜜。我握着蜂蜜,四处寻找哼哼君,终于在书房中见到了他。
“皇,这个给你。”我将瓶子放到书桌上,小声道。
“什么?”皇始终盯着手上的书本,带着些烦躁的语气道,“不需要。”
“试试!很不错!”说完这句之后,我突然有些惊讶起来,竟不知,何时学了哼哼君的口气,言语简单,词义不明,“无事,我便先去了。”
我赶紧溜出房间,平抚几下跳得激烈的小心脏,扒在门缝边偷看。
哼哼君仍像跟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直直盯着书本,良久也没翻动一页。莫非中了定身术?如此想着,他便终于翻了一页,抬头看了眼蜂蜜瓶,眼光又重新落回书上。
我等得着急,心中暗暗祈祷之时,他拿起瓶子,仔细端详了一阵,复将瓶子放下,又看起书来。
唉,哼哼君这是为何?喝了再看,岂不更好?唉,糟糕,刚刚没告诉哼哼君瓶中是何物?真是糊涂!
我抬脚准备进去提醒一番,却见哼哼君已经拔掉瓶塞,喝了一口,微抿嘴唇,脸露微笑。
看来蜂蜜深得皇心,日后可以多捅几个。
闲逛一阵,不知不觉转到了小湖边,想着此湖有酒有玉,我便给它起了个名—玉酒湖。趁着皇不在,我一溜烟爬上桃树,学着他的样子横卧其上。放眼望去,夕阳西下,湖面度上层橘红,宛如晶莹剔透的脸上施了层橘色的粉。
春风送来酒香,让我醺醺然,不知今夕何夕。
低头瞥一眼湖面,又见到几尾鱼儿游荡,心中馋意陡起,顿知今夕便是用餐之夕,肚饿之夕。飞身下树,拿出衍坤袋中的药仙绳来,细细一条,恰如藤蔓,周身通红,缀着点点金花。
不知如何使用?我便只得紧握绳子一端,用力甩向湖中小鱼,绳子顿时红光流动,嗤嗤作响,看着好生厉害,我道至少能击中一尾鱼,却见它触到水面便迅速回弹。鱼儿没击中,倒是打到了我,不小心起了道伤口,还将鲜血沾到了药仙绳上。
“哎哟!”我揉着额头,抽了口冷气,“想必是没有灵力,驱使有误。”
可这灵力又该如何运用呢?我苦思冥想不得其法,只感肚子更饿,怒气上涌,抽绳朝着湖面胡乱打了几下。
“砰砰砰”几声,一尾鱼从天而降,将我一顿狠砸。
“哦,刚刚饮了我的血,许是认了主,才抽到了鱼。”
不管了,终于让我得了一尾鱼,便十分欢喜地拧着它回了拢纱居。正巧,皇在树下舞剑,见了我,缓缓行来,不咸不淡道:“我来杀。”
我本想说好,可想了想不久前皇杀鱼的情景,惊了惊,指了指夜空:“我来杀就好。今日的月亮这样圆、这样亮,皇赏赏月便好。”
“眼瞎。”皇砸了句伤人的话,又独自舞起剑来。
眼瞎?我抬头看了看天,哪里有什么又圆又亮的月亮,分明是个朦胧的弯弯眉。
我委实有点睁眼说瞎话。
第一次烹饪,不得章法,顾不了什么色香味俱全,就着碗辣椒做了道水煮鱼。打量一番,此菜红红火火,飘飘荡荡,甚是不错。
“皇,快试试,味道如何?”我双手托着小脸,一幅静候佳音的模样。
皇举起筷子,犹豫一番,夹住了一块辣椒,准备送进嘴里,我赶紧拉住他衣袖,十分委婉道:“此物燥热,不易消化,还是吃鱼吧!”
“有鱼?”皇瞟了我一眼,又瞟了碗一眼,道,“不是一碗辣椒?”
“全是误会,不是一碗辣椒?辣椒只是辅料。”我伸筷从飘满辣椒的碗里捞了块雪白的鱼肉,轻轻放进皇的碗里,“瞧,这才是主食。”
皇咬了口,面无表情。
“不好吃吗”我心里七上八下,生怕他不喜欢。
“不够味。”
“不够什么味?酸甜苦辣咸,不知皇说的是哪一味?”
皇又夹了块辣椒,晃了晃。
哦,原来是不够辣,我心中暗笑,将余下的辣椒捯饬一番全倒进了碗里。
果然,皇吃得津津有味,末了还喝了一碗辣汤,并一杯酒。
辣上加辣!功力如此深厚,只吓得我目瞪口呆,冲进屋里拿来了那瓶蜂蜜,以备不时之需。
谁料,皇仍是一本正经,面不改色,擦了擦额角的微末汗珠,冷冷道:“脸上是什么?”
“几只小蜜蜂蜇的包,不碍事。”我指了指蜂蜜瓶,“蜂蜜好吃吗?”
“嗯。”
“那皇到底是喜欢甜食还是这个?”我指了指空了一半的碗。
“都喜欢。”
“口味还挺奇特啊!”我干笑两声,缓解下气氛。
“擦药没?”
“没有,有这个就行。”我打开蜂蜜瓶,打算抹点蜂蜜擦。
“没了。”
没了?不会吧?一次吃这么多不会腻吗?想我在须臾山的时候,每次都只搁几滴到水里慢慢喝。
不愧是吃花瓣长大的,果然厉害。
我怀着崇敬的眼神,向皇望了一眼。他也转过头来,望着我。
“何事?”
“无事,无事。”我端着碗溜进了屋。
夜半时分,我正睁着双大眼,思考如何回天界时,窗外黑影一闪,床头便多了个人,长发披肩,红衣胜血,手中拿了个瓷瓶。正是好一阵未见的皇。
“过来。”
皇打开瓶盖,一阵甜香味传来,便知是蜂蜜。
“擦。”
没想到皇找了蜂蜜,这般好心,便让他好人做到底。
我将脸凑了过去:“哎,看不到,皇帮我!”
“你确定?”皇嘴角一扯,淡淡道。
“嗯,十分确定,十分肯定,绝不后悔。”
“好。”
“啊……轻点……轻点……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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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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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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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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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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