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衬衣干净的布片撕成条,一点点塞进被五指插裂的肌肉,将血液给堵住。
感染外加疼痛,我浑身酸软,脑袋眩晕,应该是发烧了。
照这样下去,我的身子会越来越差。只能扛着锄头,开始在第二个墓穴处挖掘。
七个墓穴,每挖掘一次都会多一分机会。
但愿运气好些,能早点挖掘出沙华与赵晓雯……
拿着铁铲奋力挖掘了一会儿,又一尊黑棺出现,淡淡的黑气从棺椁底下往上冒,在血色月光下,形成淡淡的雾霭。
棺椁上仍然铭刻着咒文,我没办法从外头感知,只能把心一横,离远了一脚踹在棺椁一角。
原本就不结实的棺木,被我一脚踹散。
踹下一脚后,我迅速退开,手持桃木剑全身戒备着。
“呜呜——”
手脚被反捆着的赵晓雯,从棺椁中滚出,俏脸上满是惊恐的望着我。
在确定没有危险后,我才替她解开绳索。
大口喘了几口后,赵晓雯吓得泪水滚滚,哽咽着说:“快,沙总还被埋在别的地方。”
“我刚才在棺材里,空气越来越少,马上就要喘不上气,如果再慢一点……”
来不及休息,我就拎起铲子,走向另一处墓穴。
费力挖掘时,我嘱咐一句,“这里很危险,你最好离我远些。”
赵晓雯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在我挖掘泥土时,她纵然怕得俩腿打哆嗦,仍留下帮我往外扒拉挖松的土壤。
有了她的帮忙,挖土的速度快了很多。
赵晓雯边挖边抹着眼泪,精致的脸蛋上满是黄泥,碎碎念似的说:“沙总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招惹上仇家呢……”
“招惹仇家的不是她,而是你。”
赵晓雯茫然,“李先生,我……我这种小人物,怎么可能会有仇家?”
我气喘吁吁问:“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在煤气中毒的当年,你就死在了医院。”
“否则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寄生在一张脸皮上?”
赵晓雯挖土的手僵住,惊恐问:“你是说,我早就死了?”
“是。”
我沉声回道:“你的存在,不过是给这具肉躯作为支撑而已,一旦这具肉躯被完善,他们就会把你的灵魂消灭,夺走你的肉身。”
在这个节骨眼上高速赵晓雯实情,我也是迫不得已。
纵然侥幸从墓园区逃出,我也会元气大伤。
倘若凤仙前来抢夺赵晓雯,我岂不是徒为他做了嫁衣!
这具肉身太过惹眼,赵晓雯守不住,早些超脱去投胎,对她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见赵晓雯低下头,并没有多少惊讶,只是默然垂泪,她应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我问:“我现在帮你超度,你可愿意?”
赵晓雯抽噎着问:“我死不要紧,可是我的父母……”
“父母不慈,儿女不孝。他们已经舍弃了你,你也没必要再为他们做些什么。”
为了让赵晓雯彻底断了牵挂,我又补充说:“我从知情人那里得到消息,你母亲与绑架者合作,将你和沙华坑骗到这里,她从中收取好处费一百二十万。”
赵晓雯本就苍白的面色此刻惨白如纸,原地呆滞良久后,她凄然一笑,“李先生,谢谢你让我做个明白鬼。”
我叹息一声道:“你今生受尽苦难,我会为你诵唱超脱咒语,大罗升天远离苦难折磨。”
“能不能让我最后为沙总做一件事,将她从墓穴中挖出来,也算是给我这辈子再积一点德。”
“可以。”
正当我要再度挖掘时,赵晓雯欲言又止踌躇稍许,艰难开口道:“李先生,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事?”
“其实这张脸还没有完善,还剩下最后一双眼睛,没有合适的人选。”
我盯着赵晓雯的脸细看,耳朵鼻子嘴巴,以及皮肤都是万里挑一,唯独眼睛差点意思。
我恍然间想起,沙华第一次招揽我时,盯着我的脸良久,忽然说了一句:“你的眼睛真漂亮。”
我惊声问:“你的意思是,沙华最初招我来的目的,是想要我的眼睛!?”
赵晓雯眼神有些躲闪,“恐怕……是这样。”
“不过前天的时候,沙总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继续开始寻觅能够采集眼睛的人选……”
前天,也就是我和沙曼见面的当天。
不过,我并没有责怪沙华的意思。
我和戴天晴最初潜入沙华的公司,目的就是收集证据对付她。
作为对立的敌人,沙华将计就计,反而要将我骗入公司下毒手,这无可厚非。
只不过这沙华隐藏得太好,如果不是有赵晓雯泄密,估计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冷风吹过,让我昏昏涨涨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我再度拎起铲子,“时间不多了,先救人要紧。”
“明白!”
赵晓雯挖得格外卖力,小拇指的指甲盖皮肉翻卷都没觉得疼。
她是在临死之前,报沙华的恩情,我便没有加以阻止。
第三口棺椁,是没有上油漆的普通松木棺,上头刷着一层桐油,嗅着浓烈的油漆味,应该是新做的棺木。
赵晓雯凑上前,欣喜的道:“这个棺材是崭新的,沙总一定被关在里面!”
“等等!”
可惜,我阻止还是太晚,赵晓雯已经棺椁给打开。
棺椁里头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素色白玉瓶。
白玉瓶能藏阴,多被一些心存歹念的道士,用作储存怨灵害人。
玉瓶盖子是敞着的,从里头飘出一个赤着脚,穿红衣的小女孩。
女孩扎着两个可爱的马尾辫,低着头刘海遮住脸,干干净净的一身白裙,与周遭泥泞朽烂的棺椁格格不入。
赵晓雯一时间吓得呆住,怔怔的站在原地,甚至忘了逃跑。
“姐姐,你看我的眼睛漂亮吗?”
女孩声音锐利而沙哑,像是被卡住嗓子的猫,听上去让人头皮发麻。
她缓缓抬起头,原本属于眼珠的位置,只剩下空洞流血的眼眶,里头隐约可以看见哔哔啵啵的蛆虫爬动。
怨灵没有灵魂,没有思维,仅仅凭借着一股怨气存活着。
在面对怨灵时,心中越是害怕,就越容易遭受攻击。
我将手掌搭在赵晓雯的肩膀处,沉声安慰道:“不要害怕,更不要回她的话,就这样慢慢往后退,我保你没事。”
赵晓雯战战兢兢,听从我的吩咐一点点往后退着。
忽然,女孩将脸凑近,空洞流出血泪的眼眶,凑在赵晓雯的面前,撕声厉喊:“我的眼睛漂不漂亮,你说话啊!”
“漂……漂亮。”
被怨灵这么一吓,赵晓雯的脑子蒙圈,下意识就回答了问题。
糟了!
随着赵晓雯的回答,怨灵体内的阴气陡然凝重,苍白的指尖伸长猩红利爪,尖锐声喊:“那我就让你和我一样漂亮!”m.xiumb.com
指甲插入赵晓雯的眼眶,生生拽出两颗眼珠。
赵晓雯惨叫捂着双眼蹲下,我赶忙将她拽到身后,冷眼怒视着怨灵。
怨灵将掏出的眼珠塞进嘴巴里,咧开血肉黏连的嘴角,阴森笑着问,“你看我的眼睛漂亮吗?”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平静询问:“你觉得呢?”
怨灵愣神良久,再度欺身一步,脸几乎贴着我的胸口,我甚至能嗅到她身上的腐臭味。
“我的眼睛漂不漂亮?”
我反问:“你觉得,我的眼睛漂不漂亮?”
怨灵面上茫然之色更浓,犹豫许久之后,再度重复一句,“你觉得我的眼睛漂不漂亮?”
“我不知道,我看不见你的眼睛。”
“我……我的眼睛……”
怨灵痛苦的捂着脑袋蹲下,从头顶开始阴气缓缓溢散,最终消散成虚无,只剩下一颗干瘪发白的眼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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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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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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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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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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