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江城子泪流满面,“祖师爷,我们这一趟进罗刹海,并非为了捞银子,而是救出我那苦命的师父。”
“您连我的这点苦衷,也不能体谅吗?”
吧嗒——
中间的那根香,直接断了,此乃求神的大忌讳。
见江城子一脸的恍惚,我说:“你现在后悔回去,还来得及。”
“我不后悔!”
江城子眺望向远处江面,满眼恐惧,却决然的道:“我生性愚钝,道行又浅,原本这辈子都没有迎会师父尸骨的机会。”
“今天,好不容易盼来了李先生,哪怕我死,也得拼上一拼!”
我微点了点头,“你有这份心,我自会全力帮你。”
……
两岸黑沉沉的礁石倒退,天地间的阴气渐而浓重,水面生起层层雾瘴,头顶阴云密布。
我们像是被困在一层厚厚的幔里,船桨划动,不知是前进亦或者倒退。
江城子撂下船桨,有些为难的道:“李先生,在海面上没有参照,万一触了礁……”
“无妨。你听我指示,继续往前走。”
慕容长青将手掌贴在水面上,“向左偏十五度继续航行。”
“这……”
江城子一脸担忧的望向我,直到听我笃定回答,“照他说的走。”这才划动船桨继续前行。
有江城子千年沉阴木打造的船只,魑魅魍魉不敢近前,可一旦在这种地方触礁,落入水中将万劫不复。
我之所以相信慕容长青,是因为它能掌控一部分的五行元力,即使无法用肉眼窥探层层雾障,也可感知水利的覆盖范围。
果不其然,在慕容长青的引领下,我们一路畅通无阻。
继续前进了约摸十海里的距离,照这种速度下去,最多二十分钟就能到达罗刹海尽头的岛礁。
不知何时,宛若牢笼一般的海面忽然透来阵阵凉风,狂风愈演愈烈,撕扯的衣袍猎猎作响。
狂风吹散了雾气露出这片海域的真容,周遭锋锐如刀的礁石鳞次栉比。
回望走过的路程,航线稍微偏离一丝丝,就会有触礁翻船的风险。能走到这里,多亏了慕容长青的指引。
忽然,我感受到前方的海面上传来一阵剧烈的阴力波动,赶忙喝止道:“快停下!”
船只戛然而止的同时在我们正前方不远处的位置赫然从水面中浮现出一具被浸泡得臃肿发胀的尸体。
尸体穿着道袍头戴道冠,身上的肉都被泡得胀起,将衣冠撑成圆鼓鼓的模样,看上去格外滑稽。
在看到尸体的刹那,江城子神色一呆,旋即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在船舱里,“师傅,我总算看到你了!”
“孽障,你还有脸叫我师傅!”
水下的尸体猛然睁开铜铃般的双眼,恶狠狠的盯着江城子,操着沙哑而又尖锐的嗓音嘶喊说道,“我在海水里每天忍受煎熬,你却过得逍遥快活,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面对师傅的痛骂,江城子只是流着泪,一个劲的磕头,“都怪徒弟没用,不能早点救你老人家脱离苦海!”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也滚下来尝尝我遭的罪!”
声音落下,海面上的尸体渐渐飘向船只的位置,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抓住江城子的脚踝,将他一点点拖向海水中。
拽住的江城子并不挣扎,只是一脸决绝的说道,“我这条命是师傅给的,今天师傅要拿去,我无话可说,就当是给师傅赎罪。”
眼看着江城子就要被拖拽下水,我冷哼一声,“少在这里装神弄鬼,让你的真身前来见我!”
说罢,我咬破指尖弹出一滴鲜血,落入浮尸的眉头,口中诵唱净天地神咒: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随着颂唱声响起,那具浮尸狰狞痛苦的嘶吼挣扎着,一旁的江城子反倒是为尸体求情,“李先生,我是自愿跟师傅走的,求您别为难他!”
“你仔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你师傅!”
我一声喝罢,江城子这才初如梦醒,再看下尸体时,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水面上飘着的,哪里是什么道人的尸体,而是一个臃肿肥胖,涂着厚厚粉指的妇人,正拼命挣扎扭动着。
因被我的手掌扣住天灵盖,它无论使出多大的力气,都不能挣脱分毫。
我平静声道:“看清了,这就是附着在你师傅身上的海妖,也是祸害罗刹海的元凶巨恶!”
被我一滴鲜血甩入眉心,却仍然能够存活的妖物,这只海妖算是头一个,足以见得他体内阴力强悍,只是对我疏忽大意了而已。
且能够看得出,他的实力主要体现在幻术上,而非正面斗法,因此才被我轻易擒拿住。
江城子老泪纵横的道:“求李先生灭了这妖物,替我师傅报仇!”
“好。”
我正准备吟唱雷法诀,让此物灰飞烟灭时,忽然周遭水面像是沸腾了似的,开始滚起巨浪,用纯阴木打造的船只,竟抵不住水流急湍,开始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江城子和慕容长青两人左摇右晃,努力控制着船只的平衡,却还是抵不住随时都有翻船的危险。
无奈,我只能松开了扣住海妖天灵盖的手掌,掌心贴在水面吟唱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
一道金光自我身体蔓延,将整个船只包括附近海面包裹其中,原本晃动的船只立即归于平静。
像这样心起波澜,需要极其庞大的阴力支撑,也是海妖为了脱身迫不得已的手段,因此撑不了多久。
事情果然如我所猜测一般,约摸一分多钟过后,海面再度平静下来。
与此同时,水面上那具道人的尸体再度浮现出,江城子擦拭去眼角泪水,颤抖着声音道:“师傅,我这就接您回家。”
因摆脱了海妖的控制,道人尸体内的阴煞之气在刹那之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派祥瑞之气。
江城子手指触碰到尸体的瞬间,臃肿尸身瞬间化为泡沫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一羽扇纶巾的道人魂魄虚影。
道人向我抱拳拱手,“感谢先生搭救,小道无以为报。”
七十多岁的江城子,此刻竟像个孩子似的,哭着搂住道人的脖子,“师傅,我以为有生之年再也看不到你了!”
老人摸了摸江城子苍白发丝,呵呵笑着摇了摇头,“这长不大的,总是长不大。”
“自我离开之日,已有二十余年,且不说道行,你的心性却是一点也没有成长。”
道人摘下腰间玉佩,塞到江城子的手中,语重心长的道,“你心性差修为低以后就不要靠捞尸为生了,拿这块玉佩变卖了去,可保你下半生平安。”
“我若在天有灵,必保佑你们一路平安!”
话音落下,道人的声音渐渐微弱,身形开始透明隐约有消失的迹象。
“师傅,你也带我走吧!”江城子哭喊着跪地,向道人伸出手去,可声音落下,道人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城子用衣袖小心翼翼的擦拭了玉佩,擦了两把眼泪,“李先生,咱们继续出发吧。”琇書網
“好。”
船桨划动间,阴风阵阵,远处隐约有女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死……你们都得死!”
这声音时而遥远,时而又像是在耳畔呢喃,让人颇有些不寒而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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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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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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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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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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