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麦门冬就会发现,石建国已经身死。每隔三年必须活埋一个百岁老人的规矩,更不能破。
因此,即使石成贤不情愿,却也难逃一死。
在长寿村生活了一百七十年,石成贤深知自己的危险,因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李先生,你一定能救我对不对?”
“我们长寿村二十年不下雨,您才来了一天就天降暴雨,还有雷劈了那棵老树!”
“你来长寿村,肯定是要对付麦门冬!我在这里活了一百七十多年,肯定能帮到你!”
“求求你,别让麦门冬杀了我!”
果然是人老成精,石成贤虽不知我来此目的,竟也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摇了摇头,“我不一定会对付麦门冬,你更不能帮上我。”
“求求你,我不想死!”
随着石成贤瘆人的哭声,他原本借来的阳寿,也随着情绪崩坏而正在缓慢消散着。
于此同时,从门缝向内渗出黑色沥青状粘稠物,慢慢在地上汇聚成一滩,将哭泣着的石成贤给包围。
地上的这一滩,就是医院里将死而又未死的老人,临近被活葬之前留下的怨念,汇聚而成的污浊之物。
浊物堆聚成灵,盘踞在医院里,以人的怨念为养料。
现在,石成贤就是制造怨念的炉鼎,将此物吸引而来。
原本我打算,直接将这东西给灭了,可转念一想,留着它对我来说并不算祸害,反而能给麦门冬添堵。
因此,我便站在一旁放任不管。
沥青状的怨灵,顺着石成贤的脚踝,一点点向上流淌,最终附着了他全身的孔隙,顺七窍灌入。
怨灵有形无质,在灌入的过程中,石成贤一直都在痛哭念叨着,“我不想死……”
最终,石成贤变成了通体漆黑,身长两米,浑身肌肉裸露表面,沥沥啦啦向下流淌浑浊液体的怪物。
怨灵无形,附着人身便有了形。
化形的怨灵,是要吃人肉喝人血的,整个长寿村已然没有无辜之人,我自然不用管。ωωω.χΙυΜЬ.Cǒm
“呃——啊——我不想死……”
怪物用时男时女的声音,叽叽咕咕的说着。原本黏答答的手,忽然冒出五只锋利的爪子,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只平静道,“我不想灭你,不代表没实力灭你。一分钟内,消失在我眼前。”
怪物已经产生灵智,它盯着我好一会儿,似乎觉得我并不好对付,便放弃对我下手。
旋即,怪物蹲在床尾,将脑袋伸进装有石成贤尸体的被子里,随着一阵咯咯吱吱的咀嚼,鲜血顺着床角滴滴答答往下流淌……
我觉得恶心,便带上门出去,顺着消防梯爬到了四楼医院顶层。
瓢泼的暴雨落下,水流冲着浮土滚滚而下,浑黄的水从干涸沟壑纵横流淌。
这场大雨,并没有给干旱的黄土地带来生机,反而衍生出末日般的景象。
好在,这片光秃秃的土地上,没有任何视野的遮挡,我能够破妄的双眼,足够看清几公里以外的东西……
遥远湖泊处,几百个村人扛着梯子,拿着工具在雨水里忙碌着。
他们似乎在用绳子和铁箍,将被劈开的老槐树给固定住,免得从中间裂开。
“火把,火把被浇灭了,快来人点上!”
“不行啊,打火机也进了水!”
“快扶住梯子,要刮风了!”
“哎呦!”
……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哪怕有上百人帮忙,也是手忙脚乱的。
麦门冬撑着伞,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面色平静的望着这一切……
忽然间,麦门冬猛的转过头,目光透过几公里的路程,直直盯着站在楼上的我!
怎么可能!
麦门冬怎么看都是肉体凡胎,在这么个暴雨的天气里,她不可能隔着几公里远,看见站在楼上的我。
忽然,我头顶似乎被什么东西遮住。
愕然回头,正看见麦门冬站在我身旁,并用一柄漂亮的油纸伞帮我擎着,温声说道,“李先生,外面雨大,我们进屋去聊。”
登时,我的大脑轰的一下炸了!
我揉了揉眼,再看向湖泊的方向,哪里还有麦门冬的影子。
身后,麦门冬冷幽幽的声音响起,“您在看什么呢?”
我低头看,麦门冬的高跟鞋上没沾着黄泥水,证明出现在湖泊旁的麦门冬,并非是我眼前的这位。
可是……无论是气息,灵魂,亦或者身上任何一处地方,都证明眼前的麦门冬必是本人无疑!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勉强平复震惊的心绪。
不管麦门冬有多么奇诡的力量,恐怕都没办法正面与我为敌。
更何况,那棵槐树的命脉还握在我的手里,我没必要太过怵着麦门冬。
我平静说:“我在看雨。”
“这场几十年不见的雨,对黄土地来说算得上稀奇。可李先生是从多雨的珠州而来,区区雷雨,有什么好看的?”
我向后退了一步,躲开麦门冬的伞,淡然回道:“雨生于天,落于地。江河湖海走一遭后化作雾气蒸腾成云,于天空之上化云成雨。”
“水泽往复轮转一遭,便是天道轮回。”
麦门冬嘴角微扬起的笑容收敛,语气微凛,“李先生,我手里的这把伞不能阻止下雨,却能让这雨淋不着我。”
“你们修道,和我们西陵族修长生,修来修去不就是为了躲轮回灾劫,求超脱之法么。”
“雨中无伞之人,就像湖边泥淖里的那群可怜虫一样,拼命挣扎讨好着,希望从我手上借来三两年,甚至三两个越的寿命。”
“而我有伞,不仅可以保全自己,还能荫泽到旁人,有什么不对?”
“难道,李先生也是迂腐冥顽的正道人士,要为长寿村死去的生灵向我讨债?”
我知道长寿村的底细。
而麦门冬已然了解,我目前所知道的一切,并且做好随时应对我翻脸的准备。
我淡然一笑,“赏善罚恶,向来是上天该做的事,我从不妄加干涉旁人因果。”
“但我希望,你不要将我所修的“道”,与你的什么“修长生”联系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不配。”
顿时,麦门冬的脸色有些阴鹜。
我解释说,“我修道,为的是通晓天地至理。上应天命下顺民心,顺势而为方得超脱,也就是所谓的正道。”
“修道者,朝闻道夕死足矣。不求长寿,但求明悟。”
“而你是为了长生不死,私欲熏心,遮蔽天机祸害人命。以为获得力量就能超脱世俗苦难,却不知早已深陷泥淖中。”
麦门冬一向是平静的,可此时却是神情阴鹜,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道:“李先生,我不知道您这话的意思。”
“知不知道,天知道。”
话落,一阵狂风呼啸卷过。
我任凭风吹雨打,巍然不动。
而麦门冬撑着把巨大的伞,因风力原因踉跄后退两步,伞也被风吹走,飘摇入夜幕雨水中消失不见……
望着消失的雨伞,我也陷入了迷茫。
麦门冬制造了长寿村这么个畸形的村落,活埋百岁老人,千方百计的制作这一切无非是为了两端。
一是力量,二是寿元。
她以为获得无穷的力量和寿元,就能超脱。
却不知越她的力量越强,对死亡的恐惧也就越深,永远无法得到超脱……
可我与麦门冬比起来,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爷爷曾对我说过,真正了解:“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方能成人。
当初丢失肉身和灵魂时,我曾陷入莫大的恐慌中。麦门冬尚且知道怕死,可我……连自己在害怕什么都不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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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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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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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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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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