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着没事,我爬上山洞上一个角落,躲在那捋了捋在万劫八荒镜看到的事。
首先,万劫八荒镜可能是柏麟的法器,不止一次看到他操纵万劫八荒镜。他曾经篡改镜子里的记录,镜子里的幻象可能源自司命的话本,算不得数。
然后,柏麟爱慕自己的姑姑上媛,上媛为他为三界而死,约摸是真的。否则他只能爱慕天帝了,毕竟为了天界,他可是做了很多事。
簌簌是他做出来的魂魄,不管是不是被金翅鸟吃了,后来又怎么变成罗喉计都,又怎么改造成战神,总之都是替代品,一旦被发现不合格,不满意,就要毁掉重造那种。
至于我,我可能也是司命或者别的什么神仙拉过来凑数的。毕竟簌簌也好,罗喉计都也罢,以及战神,都十分强悍,拥有超强战力那种,而我,我还有七天,就要被毁掉,或者轮回重造。
万劫八荒镜里的影像对于我来说,跟翻了本书,或者看了一个电视剧中的片段没什么差别,即便是三维立体的,回到身边事,该吃吃,该睡睡,该捧着琉璃盏还得捧着。
司凤的事,我已经看了两次了,柏麟这些,支离破碎的,有些狗血,还有些不够真切。
为了一个死去再也回不来的女子,造出相似的魂魄,又因为不像,因为难过,亲手去毁掉,还毁掉三次,实在叫人困惑。
有这样刻骨铭心的爱的话,为什么镜子里,几乎没有上媛的影子呢?
那也许是个谎言,骗自己,也骗别人。他只是容易厌倦,讨厌他人接近。
这时一道光落入山洞,我惊喜地探出头:“司凤!”
不是司凤——柏麟一袭素色金丝宽袖长袍,头戴束银冠,眉心点金印,蹙着眉头,面色不善地瞪着我。
我翻了个白眼给他。话说这身衣服真好看,特别适合扁平高挑的人。我约摸着,穿到我身上,也能添几分仙气。
“哪来的孤魂野鬼?”柏麟抬手试图把琉璃盏取过去。
我觉得一阵风袭来,琉璃盏没骨气地带着我,撞进了柏麟手里。
柏麟握住琉璃盏,我几乎可以看到柏麟的瞳孔。他眸子极黑,跟寒潭一样,映不出任何影子。
“放下。”自薄唇溢出的话,冷峭严厉。
我从善如流地放开琉璃盏,后退两步,琉璃盏猛地一吸,我刹不住脚,撞到了柏麟怀里。
什么怀里?冷冰冰地,分明是一团冷气——原来他也是灵体状态,只是看起来很有质地,就像他是立体打印那种,而我是3D投影。
柏麟像被烫到一样,把琉璃盏丢了出去,我跟着琉璃盏被甩在了地上。
柏麟扳手指算了算,紧皱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负手问:“你是谁?”
算不出来?我挑眉:“吾乃罗喉计都。”
这显然惹恼了他。
他抬手将琉璃盏打到石壁上,我跟着琉璃盏重重地撞上石壁。
疼!
谁说鬼不怕疼?那一定是不会打。
“说!否则,我让你魂飞魄散。”
“你不是会算吗?你不是上神吗?”我鼓起勇气,却见他抬起袖子一甩,我又碰上了石壁,这次好在是后背。
打鬼,他还挺会的,花样真多。
我恨恨地靠着石壁,也瞪大眼睛瞪过去。
“凡人,真是太多了。”柏麟手悬空一转,琉璃盏凭空转了起来。
我自然也跟着转,就像甩干桶里被甩干的衣服。
这次天旋地转地落在地上,头晕目眩之际,我下意识地用净心咒,自然没用。
想吐。自然什么都吐不出。
柏麟看着我的手势,眼波微动:“少阳的功法?”
你还记得少阳?我冷笑。
柏麟吐口气:“这个世上只有我能把你送回去。你那个地方,没有神魔,亦没有鬼,灵力稀薄到几乎没有。你又是怎么来的?”
看来他还蛮会算的,知道我那边灵力稀薄。看来他已经算出我的来历。就是不知道,他可曾算出,我曾经是被他教导,也顶撞他,挑衅他的褚璇玑?
可怜我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糊里糊涂地在这里待了这么久。
柏麟不悦:“说。”
“尚素媛,二十六岁,女,未婚。”别的说啥,说我是电视台少儿组的,朝九晚五经常加班熬夜,得空就刷八卦看电影,不喜欢小孩子,男的把我当哥们,女的把我当男的,所以没有男朋友?
柏麟似乎又不高兴,抬手将琉璃盏抬高,然后重重地抛下来。
疼得我打滚,滚得站不起来那种。
电视剧里他打司凤泄恨时,也没这么狠。
跟万劫八荒镜里,那个俊雅冷清疏离的神祗,云泥之别,跟少阳里,智慧冷静威严的大师兄,判若两人。
“你不配上媛二字!”柏麟眼中满是怒气,是气到发抖那种。
我还不想和上媛俩字勾扯呢!叫了二十多年媛媛,居然长得这么扁!奈何我爹就姓尚,我真不想被揍死。我抬手求饶:“你叫我素素就行。”
素素这两字,似乎也让柏麟很不高兴。他抬着头,却并没有打过来。
上媛与簌簌看来不是司命乱编的,竟然是真的么?
真不知道我怎么能看到这么多是是非非,独独漏过了上媛。
细思极恐。
我不敢多想,一想就头疼,一头疼,整个魂魄就发虚。
他站在那锁着眉头沉思良久。
久到我怀疑他脑子是不是有坑。
这个连鬼都要打的坏人。
我抱着琉璃盏,一小步一小步悄悄地往后退。
他抬起头:“灵力为什么稀薄呢?”
果然脑子不太好使。我一个社畜,哪里知道你们神魔,什么灵力!
他突发一笑,似乎想通了什么一样,抬手指把琉璃盏拽过去,然后冷冷地看着琉璃盏后面的我:“六天内打破琉璃盏,你就可以回去了。”
不是七天吗?这么快就少了一天?
他抬手将我袖子扬起,手一划拉,凭空出现六道血痕:“血痕逐日愈合,六道血痕消失,你的灵魄就会消散。”
他转身走出几步,停下来偏过身,回头斜了我一眼,语调轻蔑:“你?女人?”
好像我不配当女的一样!
在家刷剧我当然穿运动内衣!
扁是不是?扁有错吗?
柏麟果然跟臭腾蛇一样眼瞎!
要是我拿的起定坤,我真会砍过去!而现在,只好抱着琉璃盏,看着腕子上的血痕。
会不会留疤啊?叫人误会我就更惨了,大夏天不能露胳膊的话,岂不更像男的?
我抬头,柏麟还在冷眼瞪我。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傻?是真感觉不到琉璃盏在销蚀你魂魄吗?”
司凤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从善如流地放下琉璃盏,琉璃盏自动飞回我手里。
柏麟吸了口气,反手用力一攥,用灵力将琉璃盏挪到了我肩上。
我笑:“莫非你做的琉璃盏,你都控制不了?”
柏麟瞪我。
那双桃花眼燃起怒火时,还是那么好看。实在是容易带歪三观的容色。
“你自己都打不开琉璃盏?”我闪过一个念头。他自己的心做成的琉璃盏,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不太对啊!柏麟不是最怕琉璃盏里的心魂么?他不是一直护着琉璃盏,不想让罗喉计都出来找他对峙么?怎么现在变成他无所谓,甚至鼓动我找人打开琉璃盏?
去破开他的死心。
若我是褚璇玑,想必拼了命,是可以毁掉琉璃盏的,可如今这个样子,能让魂魄不散,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还能找谁,只有司凤。
司凤还被我气跑了。
再说司凤还得拼上妖力,借助钧天策海之力,那会要了他的命。
我可不能伤害司凤。
柏麟微笑:“我尚且打不开,谁还可以?难道要我说,你适才被我揍了,身上带着神罚印记,进焚如城,就要地火焚魂,你想轮回,已经千难万难。只有破开琉璃盏一条路可走。”
言下之意,我本来可以顺利进入焚如城轮回转世投胎,被他揍了就不行了,还得地火焚魂,而琉璃盏我也休想打开,抓我这六道印子,就是让我好好瞅着自己怎么一点点消失。
这个家伙,一直仗着自己灵力,左右他人,戏耍他人!
一定是我看见他脸,一时傻了,才忘了他是什么样的混蛋!
柏麟见我恼恨,眼底都有了笑意。那副自得的样子,真叫人牙根痒痒。
他看看山洞,悠悠说道:“塌了一半啊,这个剑冢,更像个坟茔了。”
这是埋藏定坤的地方,听这话,他是来过的。
我瞅瞅肩头的琉璃盏,感觉还没有拿手上有安全感。
不就是六天吗?等他走了,我自己飘出去,趁夜色赶去焚如城。地火焚魂什么鬼,我现在什么都没有,还怕死?琇書蛧
柏麟踩到情人咒碎片,携取一枚托在掌心,转瞬就是一朵荧光闪闪的心灯,而他转手就将心灯捏成了齑粉。
情之一物,与他,不过一个理由而已。什么在意天界,只是方便弄权夺势。什么三界苍生,与他,都是蝼蚁玩具!
柏麟转身消失了。
这山洞没有风,我飘不动,只能一点点往上爬。
原来鬼也会被擦伤。我瞅着劈开的指甲,直想骂人。
好容易爬到半拉,往外一瞅,白天!
我只能缩回去,找个偏僻的窝窝打瞌睡。
——素媛,素媛……
我睁开眼,谁在叫我?
——璇玑,素媛……
是司凤。
司凤又回来了?我站起身,又坐下了。
他之所以帮我,还是看璇玑的面子。既然璇玑也来了,我出去岂不尴尬?他又没有义务帮我。何必劳烦他?拖累他?
只听亭奴说:“外面是白天,她走不远。”
柳大哥说:“都怪那些四大派,没事就骚扰离泽宫,你把四大神器拿了,没了结界,你觉得副宫主不会趁机作妖?”
“有长老们照拂……”司凤问,“有股焚烧昆仑木的气味,谁会平白焚烧昆仑神木?”
柳大哥说:“还有股奇异果香,这种气息,似乎是天界那个柏麟帝君。我这天眼就是从他书房取的。”
“难道素媛被柏麟带走了?”司凤吸口气,“看来我得先去一趟天界。”
“不可。”亭奴难得的坚决,“柏麟帝君素来最厌恶妖族,尤其金翅鸟族。天上地下有妖族血脉的,都不敢近他百步。”
“上神捏死一个鬼魂,比粉碎昆仑木还简单。值当抓上天去?”柳大哥很不客气,“司凤,那个鬼八成已经被捏死了。”
我好着呢,懒得理你。我枕着自己胳膊,翘着腿悠哉悠哉地听。
赶紧的,你们快走吧!
“那更要上天问问,凭什么上神就可以随意处置一个人!”司凤说,“我这就去,她只有六天了,不能耽搁。”
“司凤,她是一个鬼,还是附在褚璇玑身上的来历不明的鬼。她跟玉儿是不同的,玉儿好歹继承了一些妖力,她就是个凡人。”柳大哥自然不想司凤涉险。
“我若不让她用万劫八荒镜,她就不会变成这样。”司凤愧疚。
不怪你,我瞒你那么久,害你找不到你的褚璇玑,就不说对不起了。
柳大哥说亭奴:“你劝劝他,上天啊!那可不是玩的。”
亭奴叹息:“司凤你若不是金翅鸟,我绝对不拦你。万年前,金翅鸟族公主嫁给天帝之后,就背离天界,投奔了修罗族,就算是天帝仁厚,也是不许金翅鸟族成仙的。至于柏麟帝君,曾被金翅鸟重伤濒死,沉睡了几千年才缓过来。他执掌天界以来,先以雷霆手段剿灭修罗全族,之后更是打压妖族,尤其金翅鸟族。离泽宫绵延千年极不容易,若是惹怒了他,那可是灭族之祸。”
“我只是讨个说法,天界不会是非不分吧。”司凤振翅而起:“柳大哥麻烦你带亭奴出去,素媛不能耽搁了。”
我只好站起身:“司凤!”
司凤惊喜地飞过来,将我带了下去。
白爬半天。
柳大哥一脸不高兴:“这鬼魂不在五行内,又不是妖,魂魄灵力微弱,一拍就散。看不清来处,找不到去路。这你一算即知,还用我开天眼?”
“不敢折您老人家的寿。”我做个鬼脸。
“牙尖嘴利。”柳大哥别过脸,又回过头:“你是女的?司凤你没看错吧?头发这么短,竟然还有紫色头发——明明是人没错啊!”
连挑染都不懂,气得我。
亭奴失笑:“没事就好。”
司凤问:“你怕我去天界才出来?”
废话。你好端端走了,我好好躲着多好。我伸个懒腰:“什么?我刚才睡着了。”
司凤垂目一笑,看看亭奴。
亭奴淡淡一笑:“司凤,你还是送这位姑娘尽快进入焚如城吧,她身上有天罚印记,若鬼使喝问,就说是犯错的仙娥。”
“什么天罚印记?”我问。
“你手臂上,是不是有伤?”
我捋起袖子,已经有一条血印淡了。
还有五条血印。
这就剩五天了?
“既然是犯错的仙娥,就好混过去。”亭奴解释:“柏麟帝君还是留情了。”
才不是,还有地火焚魂呢。
莫非柏麟拐着弯让我轮回?
凭什么听他的?
挨了打,还让我承情,一定是怕我找司凤开启琉璃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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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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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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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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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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