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把小鱼丢过去喂金翅鸟。
金翅鸟振动羽翼,将小鱼送回了水里。
女子坐在池边,摘下一朵莲花,丢给金翅鸟。
金翅鸟衔住花朵,凑近女子,将花朵递了回来。
女子不接,黯然叹息:“除了打仗,他们都不理我。”m.χIùmЬ.CǒM
金翅鸟歪着头,没有出声。
“你就是那个,会把凤凰鸟蛋吃掉,生在凤凰窝里,被凤凰欺负的鸟?”女子记得司命曾经讲过,金翅鸟,是柏麟最厌弃的。
金翅鸟踱着步,似是不会说话。
“我想喝酒。”女子又说。
金翅鸟将莲花丢在地上,衔起,又丢在地上,接着衔起。
这时柏辰殿方向,传来一声龙吟。
整个天界都跟着震了震。
司命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战神将军,那个鲛人医官呢?在天池边上呆着那个鲛人?”
女子摇摇头:“不曾见过。”
这时金翅鸟突然振翅而起,自天池上飘过,衔出一条小鱼,丢在司命手里。
司命催动内力,那小鱼渐渐长大,化成了一个男鲛人模样。
司命跺脚:“你这医官,怎能化成原形偷懒!帝君喝过你的药,不大好了,还不快去看看!”
鲛人医官没有说话,只是招来一朵莲叶,跃上莲叶,跟着司命赶往柏辰殿。
女子也跟了过去,然而又被拦在结界外。
柏辰殿里,分明有一条暴走的银龙,难以自抑地,在地上翻滚。
司命跑出大殿:“快,快去昆仑山请天帝!”
是压不住魔气了么?女子想到柏麟眉心溢出的黑气。
是谁进入他灵海,将魔气藏在了他识海之中?
而我,能不能把魔气尽数吸取出来?
银龙撼动的不止柏辰殿,连整个天界,都开始振动起来。
若水河畔,响起了修罗的呐喊。
遥遥地就能听到,修罗王得意的笑:“结界松动,天兵再无银鸟庇护,杀!杀入天界!”
女子提剑向若水河畔飞了过去。
若水之上,无数金翅鸟载着修罗飞了过来,飞到了天门之外。
难怪柏麟厌憎金翅鸟,原来这是可以横渡若水的妖。
凤凰齐鸣,金翅鸟哀鸣。
女子抬剑跃进修罗大军之中。
今天没有净气瓶,你们也用不着变成鱼,都去死吧!
她飞向修罗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你不配柏麟浪费龙血与灵力,你就该死!
女子杀意空前凌厉。
“我不会死!永远不会!”修罗王狂笑:“就跟你一样!可怜你,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用知道!”女子一剑连一剑地杀过去。
“你是一条狗!你竟然甘心做狗!”修罗王一边接招,一边喝骂。
女子不想再听,她先刺向修罗王的喉咙,一剑接一剑,试图削下对方头颅。
她受了伤,怒气更炽。
修罗王被定坤烧成了魂灵。
她又向魂灵刺去,魂灵化成黑烟,失去了踪影。
修罗大军一溃千里,缩回了魔域。
朱雀讽刺:“修罗魔心不洗,就如死灰,终有一日复燃。你是战神又怎样,灭得了修罗之身,灭不掉修罗之魂。没有帝君相助,你什么都不是。”
青龙推了朱雀一把:“你少说两句。”
朱雀梗着脖子:“都怪她,差点毁掉净气瓶,还害帝君昏迷不醒。若不是她胡闹,有帝君结界,修罗能打到天门之下吗?”
司命慌慌地跑过来:“各位神君,战神将军,速速赶去神殿,天帝召请。”
女子收起定坤,走入天门。
司命抬手一个卷轴,自天上降下,将女子压倒在地。
女子趴在地上,桀骜地抬头:“司命,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四位神君,速把战神拿下!”司命卷轴压在女子头顶:“你勾扯妖物,谋害帝君,还不低头伏法?”
“什么勾扯妖物?什么谋害帝君?”女子抬头质问:“你们骗我瞒我,我从未计较,我杀尽修罗,维护天界,我做错了什么?”
“还敢狡辩?”司命丢下一只小鸟:“这腔内雀,不是你下在帝君药汤之内?这种邪物……帝君上神之体,如何受得住?”
腔内雀?什么是腔内雀?女子不懂:“我只给帝君吃过吐真丸。”
“什么吐真丸?那是腔内雀!”司命跺脚:“用来刑讯逼供的邪物腔内雀!还说你不曾私通妖魔,还说你不曾谋害帝君!”
腔内雀?不会的,无支祁那么坦荡的人物,绝对不会给我这样的浊物!
“我没有谋害帝君。”女子瘫坐在地,“我怎么会谋害帝君?”
朱雀插口:“必是被修罗王蛊惑,表面看来灭了修罗族,其实不过让修罗蛰伏魔域。你为何不解释,为何毁去净气瓶,为何伤及银鸟?你明明知道银鸟是帝君的护持,却设法毁掉,又作何解释?”
“我灭尽修罗,维护天界,倒是别有居心?”女子怨恨横生,“我所为何来,因何而生?所谓战神,就是天界的一把刀吗?如今不用我了,就要将我毁了么?”
女子徐徐站起身,将压在她身上的玉旨,一把扯过,撕成了碎片:“我今日不跪,不认,不服!”
“还不速速把这逆贼拿下!”司命后退几步:“为帝君报仇!”
四大神兽,与天兵天将一起冲了过来。
锁魂链伸出,直冲女子手脚。
女子扬起定坤,向锁链砸去。
四大神兽被锁链震飞,冲在前面的天兵,纷纷摔倒在地。
女子腾身飞向柏辰殿,撕开了柏辰殿结界。
没有什么反噬,柏麟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无知无觉。他指尖一朵连一朵的紫色花朵,开放,枯萎,化成飞灰。
鲛人医官跪在地上,没有抬头。
这是他的灵力,当灵力枯竭,也就是他陨落之时。
女子慌张地试图堵住花朵,手却穿过花朵,穿过了柏麟的手。
如今无知无觉地躺着的,已经是一个灵体了,一个与肉身割裂的,脆弱如琉璃的灵体。
鲛人医官抬起头:“战神将军,只有您,能把帝君灵体内的魔气吸过去,可是将军恐怕,会就此坠入魔道,难以脱身。”
“你说给我,我要怎么做?”
“以灵力刺入帝君识海,用剑灵将魔气吸入心魂。”
女子颔首。
只听鲛人医官接着说:“你会被怨气缠绕,积恨不消,永坠成魔。”
永坠成魔!如今,我已经是魔了!
女子聚起灵力,刺入柏麟识海。
识海空阔无涯,伴着魔气的,是和她一样容貌的一个女子身影。
“你是谁?”女子喝问。
“你是谁?”那女子反问。
“我是柏麟帝君造就的战神。”
那女子答:“我是教导柏麟的上媛上神。”
战神黯然:“原来,是我仿造的你。”
上媛微笑:“没错,你不是我,你是一个赝品,一个永远不会被认可,被承认的赝品!”
战神挥起定坤向上媛冲了过去。
我为什么要像上媛?
我就是我,我独一无二!
神也好,魔也罢,我就是我!
战神劈散黑气,黑气又聚在一起,汇成上媛模样。
上媛微笑:“怨恨我?可你杀不了我。什么战神,你就是个替代品,还是个不合格的替代品。”
战神突然想起,她要把怨气凝在一处,聚集在心魂才可以。
她运转灵力,吸取黑色魔气。
永坠成魔又怎样?
没人会在乎我!
包括我自己!
……
战神想起来了,我是罗喉计都啊,被柏麟喂下千离酒,被柏麟抽筋剥骨,变成女身。
我本是修罗!一个爱慕上神,却被上神改造的修罗!
我杀尽了我的族人!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满心爱慕,倒成了刺向自己的刀,刺向族人的刀?
柏麟,是你欺我瞒我害我至此,我要杀了你!
女子扬起定坤,却被拦住。
金灿灿的羽翼展开,是金翅鸟将女子护在怀中,而定坤,就插在金翅鸟的翅膀之上。
太阳光一般的明亮,并没有驱走女子身上的黑气。
女子懵懂的蓝眼中,满是杀意:“天界不公,我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四神兽的锁链飞出,锁在女子四肢上。
女子兀自站着:“我不服!凭什么诬陷我,哄骗我,欺辱我?这天界,我护得,我也毁得!”
“上神成魔,身化修罗。”司命瑟瑟发抖:“如今战神,已经是最大的魔,还不赶紧制住她?快!送上诛仙台!”
柏辰殿从来没有这般乱过。
四大神兽一齐出手,都不是战神对手,还是司命用万劫八荒镜,才堪堪将女子身形定住。
这时万劫八荒镜中,映出天帝身影。
天帝送出一道灵光,照在柏麟身上,轻唤:“柏麟。”
柏麟缓缓睁开眼,徐徐坐起身,倦怠地看向殿内:“这是怎么回事?”
天帝说道:“战神诛杀修罗,不意沾染魔气,魔气难消,只得十世历劫,洗去魔气,才好重列仙班。”
柏麟翻身下床,跪倒在地:“柏麟教导无方,请天帝责罚。”
“你肉身衰竭,灵体微弱,自然要重新历练。罚你以灵身渡厄,经凡人九九八十一死,以积上善功德。”
柏麟低头:“多谢帝尊点化。”
“柏麟,上媛已陨落万年,不会回来了。可她所爱的天界尚在,她挚爱的家人亲友尚存。你受她教导,蒙她拯救,当和她一般,呵护三界,庇护三界。”
柏麟颔首:“是。”
“上媛是我长女,而你是我亲传弟子,我视你亦如长子。柏麟,你不要令我失望,令三界寒心。”
柏麟点头:“是。”
天帝叹口气:“这鲛人医官,玩忽职守,蛊惑人心,就罚你重入凡尘,永不录用。”
“爹爹。”金翅鸟突然开口,“我愿随战神历劫,化她戾气。”接着,他缓缓化作人形,将战神护在身后。
天帝叹息:“羲玄,你刚刚化成人形,就要取出仙骨,历劫十世?”
羲玄点头:“战神屠尽修罗,沾染魔气,是为了天界,天界也该稍作弥补。”
天帝颔首应允。
当女子端起忘川水,水中映出柏麟背影,她回过头,问身后羲玄:“什么是灵身渡厄?”
“就是以灵身穿过渡厄道,附在凡人身上。”
“会怎样?”女子又问。
羲玄默了片刻:“会痛。”
“然后呢?”女子又问。
“替那个凡人死。”
死?岂不更痛。
八十一次。
“喝了吧,不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羲玄声音悠远,“否则,你找不回自己,亦找不到归途。”
羲玄悲伤地遥望女子:你可还记得,天界莲池畔,你曾是那个金翅鸟簌簌?
女子遥遥看看羲玄:“不记得也好?最好要忘掉?不记得也好……”
不记得也好,那就忘掉吧!
女子像喝酒一样,把忘川水一饮而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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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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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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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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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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