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盾牌,不惧五行之力。有九十九个妖,冲进了结界。
龙鳞,又是龙鳞!
我纵出九天玄火,将龙鳞盾牌焚烧,一股似香似麝地气味弥散开来,直上云霄。
云端破开数道金光,像天开了一只眼一样。
这龙鳞,是柏麟故意给这些妖的吧?
这天眼,是柏麟是肆意窥探吗?
看我如何捉襟见肘,看我如何艰难维护少阳安危。
柏麟一直都知道,我是多么在乎少阳。
这是要毁了少阳给我警示是不是?
恰好借天墟堂众妖之手,反正,他不会在乎妖的死活!
我也不在乎这些妖!
九天玄火烧毁了龙鳞盾牌,也将那些带着盾牌的妖,烧成了飞灰。
可也把少阳,烧得满目疮痍。
大战之后,我疲惫不堪。
好消息是,玲珑回来了,敏言也回来了。
坏消息是,敏言重伤,而且我师父被乌童打伤,奄奄一息。
我在师父身旁跪下。
师父握紧我的手:“璇玑,一定要为昊辰报仇!一定要铲除天墟堂!找回琉璃盏,除魔卫道!”
师父说罢溘然长辞。
他一生守护秘境,一定不想知道,自己守护的,是自己爱徒的隐秘,更不会想知道,他的爱徒骗了他。
我心底一直在喊:昊辰是天上的帝君!是三界之中最不容易死掉的那些人!他手握大权,可以将凡人生死任意拿捏。师父你十余年的教导,教出的是个心底晦暗道貌岸然的混蛋!你教他护他,他何曾将你记在心上?你即便死了,也未必入得轮回,因为执掌乾坤的,是你的好徒儿昊辰!
此刻我有多么伤心,就有多么仇恨。
我要杀了乌童,杀了二宫主!
我要杀上九重天,杀了柏麟!
四大门派商议,要去攻打离泽宫。
离泽宫在他们眼中,就是个妖窝。
乌童该死,新任离泽宫宫主司凤,如今的魔煞星,更该死。
我将定坤掷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你们就在这少阳结界中呆着,若结界破了,就去明霞洞躲着。我一个人就可以,我去天墟堂,寻回灵匙,守护琉璃盏。”
掌门爹很是心疼地看着我:“璇玑,爹和你一起去!”
“不用。”我抬头看天,“这是我的事,我自己去。”
司凤你拿着魔煞星身份,也没能约束住天墟堂的妖!可是我,我不带一兵一卒,不用四大派一丝助力,单挑天墟堂来了。
如此,司凤,你的金翅鸟族人,不会损伤。
我尽力了,你呢?
司凤站在离泽宫城楼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战神真是孤勇!”
我飞上半空:“把乌童和二宫主交出来,我要他们两个为我少阳偿命!”
司凤见我用定坤指着他,似乎有些难过。
我扛着剑就冲了过去,他抬起命剑迎住。
“你把灵匙给我,我去放出无支祁。”这种高光的活,应该归我。再说我和司凤虽然有芥蒂,也不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可我们两个,像要试试对方身手一样,高来高去,打来打去。
我怀疑他要试试我的底,看看璇玑的功法还有多少。
我只想陪他玩玩,战神之力若不收敛点儿,整个离泽宫都能夷为平地。
司凤顶住定坤问:“那次在码头,你说的话,都是骗我吗?”
码头?就是那次自万劫八荒镜出来,我要他懂得陪伴,而不是牺牲的那次。
根本没过多久,可是却恍若隔世。
我反问他:“第一次情人咒发作,是什么时候?是不是已经第二次了?”
司凤没有答我,他顶不住定坤,吐了口血。
我后退了一丈:“你从来不都信我,你喜欢的是褚璇玑,可我不是。”
司凤又吐了口血。他笑了一声:“既然你把我的褚璇玑丢了,我又何必对你容情?是我太傻了。灵匙我绝对不会给你!”他说完,祭起繁复的法阵。
司凤精通各种阵法,咒法。
我看着头顶的法网,有些慌乱。
我不是褚璇玑,他这是要把我困住,把我魂魄逼出来,找寻他的褚璇玑吗?
这时司凤后退了数丈,抬起双臂,绽出了双翼。
金光四射,妖气弥散。
我胸口一闷。
那种腻甜的脂粉气。
我抬起定坤,就要劈开头顶法阵,可是手臂脱力酥软。
那种无形的气味,好像挤占了所有空气。
我喘不过气,肋骨针扎一样疼。
我连忙用了最后一片净舍龙鳞。那股寒气,似乎驱散了妖气一样。
我抬起头,头顶的法阵之上,赫然那整个的万劫八荒镜。
我又被迫看了一遍。
不是看,是被绑架着,身不由己地,一世一世的入魔,一世又一世杀人……
可恶,这些跟我没有关系,为什么绑着我,又经历一次!
这种被支配的恐惧,我不想面对。
我祭出九天玄火,去焚烧那面镜子。
镜子完好无损,徐徐变换,映出柏麟的背影。
他望着极远极远的地方,然后他身旁,缓缓幻化出一个纤细修长的男女莫辩的黑衣人影。
那个黑衣人,似乎感到有人窥探一样,徐徐回过身来。m.xiumb.com
我身不由己地靠近,莫名有种熟悉感。
渐行渐近,渐渐清晰,我愕然发现那个人,长着一张,和我一样的脸。
和我一样,不是和褚璇玑一样,不是和上媛一样。
这是罗喉计都?
罗喉计都就是我在现世的模样?
高挑平板,男女莫辨。
柏麟清冽的声音传来:“这次神魔之战,我推演过了。”
罗喉计都没有说话。他将手放在柏麟肩头,拍了两下。
柏麟转身看着罗喉计都:“你会死。”
罗喉计都笑了一声:“这个世上,除了你,除了天帝,谁能杀得了我?天帝诸事都推给你,不管事的,若不是你拦着,我都想去试试,是他法力无边,还是我要用这一身魔骨,改天换地。这天界,本该是你的呀。”
柏麟笑容苦涩:“天界不属于任何人。这里,只是灵力辗转,世事轮换的一个起始,一个归处,一个庞大墓地罢了。”
“为什么攻打天界是不是?”罗喉计都笑吟吟地拂过柏麟下颌,“因我是修罗啊!修罗就是这么任性的,不想在魔域呆着而已。你看生生死死,不过转瞬即逝,总之都要轮回回来的,何不有趣一点儿呢?神魔死去,失去的,不过一点儿渺茫的记忆,就跟指尖流沙没什么区别。记忆算什么?注定要消失的东西。而生是无涯的,漫长的无聊的生,才令人生厌。这个天界,太无趣了。”
“不是每个神魔都可以进入轮回。”柏麟的目光落在极远的一处:“生死的事,怎么可以任性呢?”
“我可以。我不会死。永永远远都不会。你不是也是?”罗喉计都微微一笑:“我们可以一起看花开花落,沧海桑田,把酒言欢。”
柏麟不落痕迹地移开了一步,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照旧负手望着远处的云海。
“旁人的悲喜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罗喉计都亦望向远处:“那里有什么?一样的花,一样的云。千百年了,有什么好看呢?”
“有得有失,有生有死,有去无回。”柏麟抬起指尖,转瞬花开,转瞬花落,“此时的花,已与往日不同。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恰如誓言与允诺。”
罗喉计都伸出手,抓住一丝荧光,微微笑着:“柏麟,你已修成造物之能,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柏麟举起一杯酒:“太多了。例如起死回生,例如喝醉,例如沉睡——我大概有几百年,不曾睡过了。”
几百年。罗喉计都看向柏麟的双眼。那双眼睛,眼底泛着红,眸子却依旧清澈。
像是偷偷哭过。
数百年不眠不休。
他抬起手,不由分说地在柏麟后心注入神力。
柏麟身子一颤,连忙拂袖避开。
“这不是妖魔之力。我只想助你歇一歇。”罗喉计都抬头看到柏麟痛楚地按着眉心。
柏麟摇摇头,似乎有些慌乱,也有些无奈:”你们修罗,都打到若水河畔了。我如何歇?”
”也许你歇一歇,醒来一看,已经没事了。”罗喉计都微微一笑:“听说修罗界有人爱慕帝君,帝君允了,两族交好,岂不简单?”
柏麟自半空降下,突然一个趔趄,撞到了酒桌上。他就势颓然坐下,握紧酒杯。
罗喉计都到对面坐下:“你怎么了?”
柏麟似乎说不出话,手中酒杯碎了,手心献血淋漓,血红中,飘出丝丝缕缕的黑线,黑线绽出一朵接一朵的荧蓝花朵,花朵徐徐开放,又转瞬凋落。
——那是入侵的魔气,在一点点消蚀柏麟的灵力。
罗喉计都幽幽说道:“原来你是上神之体,不能靠近修罗。原来每次和你共饮,你都要被魔气缠绕,痛苦不堪。可是数百年来,你从未提及,不曾说起。莫非是我,害你不眠不休,饱受灵力侵蚀之苦?”
他挟住柏麟的手,试图阻止那一朵朵绽放的魔气之花,却见柏麟的手漫出微光,渐渐模糊,渐渐透明,然后袖子一空,接着又下一刻,渐渐清晰,徐徐落实,缓缓落在罗喉计都的手里。
消逝与生现,于柏麟而言,似乎极其轻易。可他眉心眼底压抑不住的痛楚,还是露了出来。
罗喉计都覆上柏麟的手,怕再消失了一样,许久才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柏麟:“你受不得魔气,为什么从来不说?”
柏麟抽回手:“你是朋友。”
朋友!罗喉计都动容:“可我若做你朋友,就该不能近你。”
柏麟拿过酒杯喝了口酒,身形徐徐颤抖,似乎已经压不住痛楚。
“你已是具有创生之力的上神,怎么还是会这样?”
“创生的代价……”柏麟突然意识到,桌上余下的酒杯,并不是他自己的,他呆在当地,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回过头,蹙眉望着罗喉计都:“强大的魔气,也要付出代价,你一身魔骨……”
罗喉计都心底顿生荒芜。
原来要接近他,不仅要经历七七四十九天的淬血换骨,魔身重塑,化成女身,还要剥去魔骨,剔去魔心,化为仙骨。
“能创生又怎样?”柏麟将酒杯重重地放下,“死,又不由我。”
罗喉计都看着眼前目中含泪,又忍不住露出怨艾和祈求的少年,一时惶惑,不明白对方在怨恨什么,祈求什么。怨恨祈求之中为何如此哀伤,又如此令人心悸。
他坐到柏麟对面,幻出一只酒杯,注入美酒:“柏麟,我原以为你一心记挂这三界,辛苦为天界殚心竭虑,别的都不放在心上。此时才知道,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与努力……连,与我喝酒这样的小事,竟然也要消蚀灵力。你有什么瞒着我,是不是?我们不是朋友么?可我此时才知道,我竟让你如此为难。说给我,我能做些什么?又有什么是我无法做到的?”
柏麟突然笑了一声,像是要报复似的,凑近罗喉计都,看着罗喉计都的双眼:“修罗族都要打入我的寝殿了啊!我的秘密,不都将被你发现吗?我有创生之能,却无杀戮之力;我可以左右轮回,却无法阻止消亡;我每一次复生与赴死,就像剖筋剥骨,一点点碎裂,又一点点拼合……漫长而无涯的岁月里,我不会彻底死去,可活着跟在炼狱里也没什么差别。你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没什么用,可是我在乎。罗喉计都伸出手,又缓缓收回指尖。
柏麟闭上眼,任泪水流下:“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听我心事的,而你偏偏是修罗。当年上媛若和你一般肆意,就不会留下我孤孤单单一个。我所要保住的,是她眷恋的天界,是我仅存的一点儿记忆与期许罢了。”
说完,柏麟起身,徐徐走上若水,踏着荷叶缓缓走向远处,指尖伸出,像要触及微风,又似乎探向一个渺茫的身影。
上媛,那个化成石头的上神,就陨落在这若水之畔。
创生之力又怎样呢?
死去的上神,是无法转生的。
天界就是记忆是不是?
要么你忘掉,要么你毁掉。
否则你的痛楚,永远无法愈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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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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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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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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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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