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节,白钧言也临近开学了。
开学前,他特意回了一次上海,因为群里发起了个多大校友会,白钧言也是被人喊过去。
有的同学事业小成,有的继承了家业,也成了家,甚至有了小孩,但有的还在继续念书,空有一身文凭,譬如白钧言。
社交场对白钧言而言是游刃有余,就是晚上喝了些酒有点吃不消,他本就并非酒量很高的类型,一点红酒便头晕目眩,脚行蛇步,随即被酒店少东家——他一位同学留下,递给白钧言一张房卡,让他上楼睡觉。
白钧言脑袋晕着,还不忘接电话。
电话里,李赫的声音问他在哪。
白钧言:“唔,在…酒店。”
他拿着卡在电梯里刷了一下,脑袋搁在金属电梯壁上,红色的数字在眼前跳动着。
“哪家酒店?”李赫听他声音就不对味,“同学聚会,你喝了这么多?”
“只喝了一点…嗯,一点点。就是有一点晕。”
白钧言已是这群同学里最乖的小孩了,论学习吃苦没人比得上。只有他年年拿a+,年年奖学金。他有很多学习好、会学也会玩的同学。白钧言是比不上这些人的,所以很多时候他都不去社交,但聚餐、舞会和节日在所难免。
李赫吸口气,重复了一句:“哪家酒店。”
“我下午跟你讲过的,北京西路……”
“等着,我来接你。”
电梯门开,白钧言一头撞出去,脑袋不幸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对方连连道歉说sorry,白钧言也跟着道歉,站直后,对方的眼睛凝在他脸上,忽然喊了句:“baddream?”Χiυmъ.cοΜ
“……”
会这么喊他的,只有那群念不懂中文的老外同学。
白钧言揉了下眼睛,半晌才认出:“……charles?”
金发,碧眼,是个帅哥。
“longtimenosee!”charles热情地伸手抱他,“你住哪一间?”
白钧言掏出房卡,努力辨认了一下:“1022……”
“白钧言,”李赫在电话里喊他,“你跟谁讲话。”
“一个同学。”虽然有些醉醺醺的,但白钧言的中英文自如切换着,“很久不见的一个同学,他现在…送我回房间。”
“男的女的?”
“男生……charles,你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白钧言撞在门上,捏着房卡在门把手上移来挪去。
charles好心地帮他刷开房门,扶着他进去,极有风度地问:“你一个人没关系吗?”
“我男朋友等下过来找我。”白钧言太阳穴突突的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charles脸色有些古怪,认识这么久,他竟然才知道白钧言是gay,非常意外。
白钧言脑袋躺进了松软被窝里,声音含糊:“charles,明天,我明天联系你,请你吃饭,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意外了……”
今天的饭局上,他没有见到charles,没成想他居然就在这家酒店。
charles笑着说了ok,就从他房间离开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李赫回上海也要处理工作。
白钧言的同学会,他自然无法参与,顶多问几句,谁知道他会在外面喝酒,还宿在酒店。
明明出门前跟他保证了晚上十一点前会乖乖回家的,现在趴在酒店房间里不省人事了。
李赫没有电梯卡,到酒店,先给白钧言打了电话,他醉醺醺地说下楼来接,李赫怕他迷路,让他在房间等着。
他去登记了同住,拿着卡上楼去找白钧言。
房门刷开,李赫走进去。
白钧言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听见脚步声,眼睛睁开一条缝,在斑驳光线里看着绰绰人影。
白钧言都不用看清楚就知道是谁,张口发誓:“我真的……一瓶酒都没喝到,我酒量不好,但是我没有喝醉,你看我……还找得到房间。”
白钧言身上衣服也没脱,还穿着外套。
李赫把他的手机和其他东西都收在自己的包里,拉着他起来,胳膊顺着他的背,揽住他的肩膀:“走吧,回家吧。”
白钧言“嗯”了声,脑袋歪着搁在他的肩上,蹒跚地被他带出去:“我很乖的,没有喝很多。”
李赫捏着他肩膀的手绕过去,在他脖颈上捏了捏:“我知道。”他自己还有一群更烂的朋友,也没法指责白钧言什么,社交,酒文化,各国都有。
白钧言半睁着眼:“我明天…还要请人吃饭呢。”
“还有聚会?”
“就是一个朋友,他好像是过来玩的。”
“那不许喝酒了。”
白钧言点点头,也分不清到底在哪,迷迷糊糊地被他半抱着似的走,上了车,李赫弯腰给他系了安全带。
车开了。
白钧言开了一些窗,冷风吹入,发丝晃动:“要多久回家啊。”
“十多分钟。”路上没有车。
“哦……”白钧言闭了闭眼,从衣兜里摸出一张拍立得照片给他看,“今晚拍的,猜猜哪个是我?”
李赫在红绿灯前刹车,看了一眼,人很多,所以脑袋都很小,但他还是一眼看见了白钧言,指尖点了点:“这个,你只会比耶。”
“我脑袋只剩三分之一了你也能看见啊?”
“我认得你头发丝,你手指。”
白钧言笑出声来。
李赫继续开车,把拍立得揣进自己的衣兜里:“你朋友挺多的。”
“这些是同学,说朋友呢……也没有特别好的。”白钧言想了想,其实自己朋友是很多,哪里都有,但知心的少,人生大概就是这样,越成长,身边的人越少,也只有任昭是他唯一的发小,还经常联络,打电话,会关心对方的近况。
白钧言是被他背着上楼的,他在电梯里,脑袋搁在李赫的肩膀上,鼻尖抵着他的大衣,有些沉重地呼吸着:“你身上真好闻啊。”
李赫正要说话,白钧言“啊”了一声:“我们是不是没有退房啊?”
李赫:“……”
“忘了。”卡还在兜里。
白钧言声音充满委屈:“怎么办,明天还要去还房卡啊。”
李赫无奈地说:“明天再去吧,也不远。”
白钧言:“你好笨哦。”
“你不也忘了?算了。”李赫不跟他计较,他在上海有房子,住家里怎么也比住酒店强,加上白钧言一身酒气,虽说醉得不算厉害,认得人认得路,也不说胡话,但要带回来给他洗干净了,换一身舒适的睡衣才行。
白钧言就任由他摆弄着,洗澡,擦干,换睡衣,把他摁在床上,抱紧了,关灯,睡觉。
李赫问他:“明天多久请朋友?”
“……不晓得,我明天要问他。”白钧言要打盹了。
“想吃什么?”
白钧言:“我不知道……他想吃什么,但我想吃糖醋排骨,有没有蟹粉饭,我还想吃这个,还想吃海鲜烩饭,松叶蟹烩饭……”
大概真是饿了。
“好了,睡觉,睡了。”李赫堵住他没完没了的梦话。
黑暗笼罩,风过柠檬树,香气和月光弥漫了整个房间。
白钧言闭着眼,睡着前想,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松开李赫了。
就像他最初,不喜欢柠檬的气味,现在反而习惯了,觉得喜欢了。很喜欢。
-
白钧言睡到下午才起。
李赫给他留言,说房卡让小刘去还了。
他还留了饭菜在蒸烤箱里,保温模式下拿出来都是滚烫的,有糖醋排骨和海鲜烩饭,白钧言吃了一半,突然想起。
自己昨晚是不是念叨了吃这个?
他记不清了,发消息问李赫:“好吃!是不是我做梦点的单?”
李赫约莫在忙,没回他。
白钧言翻出charles的号码,问他有没有空。
“你要吃中餐,还是什么,我做东请你。”
charles很喜欢中餐,以前在白钧言这里蹭过饭。
果然,charles要吃中餐,但不了解这边饮食文化,让白钧言选。白钧言选的盐帮菜,下午六点,几人齐聚一堂,除了他和charles,还有另外两个同学。
白钧言吃得很少,因为自己今晚又没办法陪李赫,他就打算少吃点,回去陪他吃夜宵。
李赫叮嘱了他:“酒喝一杯就行了,你点白的,你同学肯定两三杯就不行了,你自己杯子里倒雪碧,忽悠一下就行了。”
白钧言听他指导,真就这么干的,把几个老外喝趴下了,李赫来接他,白钧言还要把他们送回酒店去。
李赫的车后座挤着白钧言的三个来上海玩的白人同学,白钧言介绍了李赫,说是男朋友。
突然,其中一人就抬起了头,开玩笑似的说:“baddream,原来你是gay,以前charles亲你的时候,他有女朋友,你说自己喜欢女生。”
完全忘了这件事的白钧言:“……”
他下意识看向开车的李赫。
两人目光触上。
李赫似笑非笑的。
他很少这种表情。
白钧言硬着头皮解释:“那次是派对游戏,当时我也不喜欢男人的,就是个游戏惩罚,都没亲上,charles,你说是不是?你记得的。”
charles说对,没亲上:“我女朋友就在旁边,我只亲了一下你的嘴角。”
白钧言松了口气,对李赫做口型:“嘴角,没亲上。”
李赫又瞪了他一眼,眼神好像在说:“等下收拾你。”
“sorry,bro。”charles突然对李赫来了句。
李赫没有说话。
只是看白钧言。
白钧言好绝望。
他回过头看着东倒西歪、眼神迷离的三个老同学,心里好恨他们。
我请你们吃饭,你们为什么要害我,这样害我!我是你们的仇人吗!
他把这三个人像送瘟神一样送走,认命地在李赫面前低了头:“只是嘴角而已……你听见了charles说的。我那会儿直得不行。”
“嘴角、而已?”李赫知道不该计较。
可他就是计较。
很计较。
“我错了,我不应该跟人玩这种游戏。”
“还玩过其他的吗。”李赫拉着他往停车场去。
“没有了,最大尺度就是这样了。环境那样,我已经很听话很听话了,乱七八糟的我都不去的。以后绝对不玩,肯定不玩,死也不玩。”
李赫低头看了他好久:“……嗯。”
“不生气了吧?”白钧言看停车场没人,用脑袋撞了下他的胳膊。
“没有。”
“我们再去吃第二轮?刚刚我没怎么吃,等着跟你一起吃的。”白钧言掏出手机。
李赫问吃什么。
“吃……”话没说完,突然被一道风风火火的声音打断:“白钧言!”
白钧言的神经崩了一下。
陈斯然眼睛尖得要命,他先看见的李赫,发现是大帅哥,摘下墨镜后,又看见了白钧言,便大步流星朝他走过去:“你回上海不给我打电话?”
“……你不是在老家吗。”白钧言立刻站直了,但手还被李赫攥着的。
“春节都这么久了,我肯定回来了啊!不管我在不在老家,也应该跟我讲的吧?”陈斯然抬头看了看李赫,又扭过去看了看白钧言。
这件事他知道。
白钧言跟他讲过。
但还是第一次碰见他俩在一起。
这种感觉很微妙,因为陈斯然心知肚明,白钧言以前有多直,直到什么程度呢。自己不穿衣服在他面前晃,他都无视:“喂,别打扰我写论文。”
做梦都在写论文,去图书馆占座跟抢着投胎似的,大帅哥从面前走过都没反应的白钧言,现在跟男人手牵手在自己面前站着。
不可思议。
陈斯然换上一副笑颜:“明天一起吃饭。你跟你男朋友一起来吗?”
“他很忙……”白钧言看向李赫,发现他面带思索。
白钧言:“我跟你提过的,陈斯然。”
他不确定李赫还记得不。
陈斯然马上说:“是我啊,我们见过啊。”
李赫“啊”了一声,若有所思:“好像是哪里见过,你长得有些像我以前一个健身教练。”
白钧言:“噗——”
“……”陈斯然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我,就是那个教练……不对,”陈斯然清醒了,有些心累,“我不是健身教练,我怎么可能是教练呢。”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是,只是有些相似。”李赫跟他道歉,“你好,我是小白的男朋友李赫。”
陈斯然似乎还有约,赶着走。
离开的时候,白钧言挥挥手:“拜拜,明天我们再联系。”
陈斯然扭头一个飞吻。
车上。
李赫还在费解:“你这个朋友,真的很像那个教练。”
白钧言:“……”
白钧言捂住脸:“他就是那个人。”
李赫:“啊?”
李赫表情略呆:“哦……结果你后来跟他成了朋友?他是带过你健身吗。”
“不是……”白钧言知道这事儿瞒不了,早晚也得说,说不定婚礼还要请陈斯然呢。
他嗫嚅着道:“小陈……我跟他认识很久了。我当时……当时找他撩你来着。”
他越说越小声,很没底气。
“什么意思?”李赫蹙了下眉。
“哎,李赫你反射弧怎么会这么长?”白钧言心底又怯又无奈,“你想想什么意思?”
李赫默默地开着车,大概花了两分钟,想明白了。
“拌小卷儿——”他提高音量。
“你好好开车!”白钧言抱着头,“别掐我脸啊,掐红了。”
李赫只能捏一下他的耳朵:“你还有多少本事的我不知道的?”
白钧言啊啊啊乱叫着:“就这么多了,我没有别的本事了,我最大的本事就是跟你滚一晚上床单第二天还能去上老教授的课你不知道吗。”
因为要开车,李赫不得不收回手,余光看着他:“你在抱怨什么吗。”
“没有……”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打壁球卓有成效,体力变好了!还有,明天得请人小陈吃顿大餐吧……正因为他不行,我才硬着头皮上了,不然哪有我俩这回事。”还好陈斯然没得逞,还好他这款李赫不吃。
白钧言婉转道:“你连人家名字都记错,到现在还以为他是健身教练……”
李赫彻底困惑了:“他不是教练吗?等等,到底什么意思?他不是教练,那他怎么在健身房教人?他有证吗?”
“咳咳、咳……”白钧言要被呛死了,又觉得好笑,实在忍不住了,扭开头去肩膀狂抖。
“你说清楚,你别笑了……”
李赫用“我要拧断你的脖子”的语气说:“我要把你的脸拧红你听见没?”
白钧言:“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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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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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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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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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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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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