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白钧言耳边隐约听见了一首韩文歌。
因为传唱度极广,连白钧言都知道歌名,是他是韩国女同学爱哼的。
白智英的《像中枪一样》。
哪里来的歌?
白钧言的目光穿过李赫的黑发,望见顶上的一方天空,蓝天白云下出现了一张毛发旺盛的脸庞:“嗨。”
“我的闹铃响了,不好意思。”专门为他们点播了主题曲的张超假装外国人,探着脑袋望着里头姿势古怪的两个人,伸出援手,“自己能出来吗,需要我帮忙吗?”
“先把他弄出去。”李赫挪了一下,但压根就没空间挪位置。
十分钟后,来了几个林场员工,一边围观,一边把老板和老板朋友解救了出来。
李赫穿的黑色丝质睡衣,不仅被刮烂了,领口也开了,露出半个胸膛来,他低头系扣子,林场员工把翻过来的电动车,推到了平坦的草地上。
白钧言摔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起来了,便感觉到肩膀隐隐作痛,因为李赫护住了他的脑袋,也圈住了他,但肩膀还是撞在了地上。
白钧言垂首一眼,发现李赫的手背也好不到哪里去,皮肤有了擦伤,露了红色血痕。
“你的手……”
李赫摇头,把手揣进兜里:“没什么事,你身上有哪里受伤了吗?”
白钧言也摇头:“你那里有药吗?手擦伤了。”
“有,没关系。”李赫不在意这种小伤,他用目光仔细的在白钧言身上检查了一下,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应该没受伤,只有头发丝里掺杂了几根绿草,衣服和脸都蹭脏了。
他忍住伸手摘掉那些草的冲动。
两人对视的时候,张超很无语的把酒提了上来,递给白钧言:“昨晚忘记放在你的房间了,什么酒,这么重要啊。”
车上睡觉要抱着,早上起来就开始问。
“谢谢你tim,这是威士忌…”因为有外人在,白钧言没有说是给李赫的,李赫回木屋,白钧言也回去,他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换了干净妥帖的衣裤和袜子,把头发丝沾的泥土和草全都梳了下来,又洗了把脸。
接着,白钧言从行李箱内袋里找出碘伏棉签和创口贴,肩膀生疼的,带着酒和医疗用品出去,期间碰见两只白色的小狗,白钧言慌不择路的跑了,一边跑一边把肉干撒出去:“求你们了!别追我了!”
李赫透过窗户,看见白钧言在草甸上狂奔,和两只狗较劲:“我没有肉干了,都给你们了!放过我啊啊啊……”
两栋木屋看着近,实则远,白钧言气喘吁吁的,跑上楼梯,站在门廊下,疯狂地敲门:“你在吗,李赫,快开门!救我!”
李赫稍微等了二三十秒。
他看见白钧言被两只热情的狗缠上了,而白钧言贴着他的门,无处可躲,只能僵硬的哭。
虽然害怕,但他没有做出攻击行为,因为知道这些动物抵挡不住人类的拳打脚踢,而且倘若攻击,一定会被报复的。
李赫把门从里面打开了,白钧言撞入他的怀里,李赫握着他的肩膀,白钧言疼得嘶了两声,皱着脸喊:“快关门,关门!”
李赫开了两个罐头,礼貌的请两只小狗先离开,随即关了门。
“他们走了吗……”白钧言悄悄的贴着窗户偷看,发现狗在李赫的门口吃罐头。
李赫故意给的罐头,他知道这两只狗暂时不会离开的,可能要在他的门口晒一天的太阳。因为狗是喂不饱的,而且门口这两只萨摩耶和比熊一贯的脸皮厚。
白钧言的脸垮了:“没走啊……”
“关着门,进不来的。”李赫面无表情的说,“等下它们就走了。”
“这样吗…”白钧言不了解这种动物,信以为真了。反正隔着门,他也不害怕了。
李赫低头看着他手里的袋子:“你来干什么?”
白钧言先把药拿出来:“给你消个,你伤口处理了吗?”
李赫不太在意这种小伤,没有管它。
闻言,把手伸出去给他。
白钧言秒懂他的意思,心里有点忐忑:“那我给你处理一下吧……”
李赫沉默地颔首。
白钧言掰断碘伏棉签,给他手背上的伤口消,动作极轻,然后撕开创口贴,挨个贴了上去。
李赫垂眼注视着他专注的样子。
白钧言就这么想跟自己复合吗?
那起码要抱自己一下,亲自己一下吧。
“好了,”白钧言贴好了最后一个,心情愈发忐忑,把酒拿了出来,“送给你的。”
“威士忌吗。”李赫刚刚有听见他跟张超说。
“对,有没有剪刀,我要把它拆包一下。”因为太过贵重,他真是抱着过来的。
白钧言拆开包装,把完好无损的酒给李赫。他扫了一眼,1975年之前的威士忌吗,白钧言哪来的钱买这种稀罕物。
“你从哪里弄来的?”
“买的……”提到这个,白钧言眼睛就泛酸。
尤其是付款完了,拍卖行的人还笑着跟他说:“今天消费还可以呢,这样呢,我拉您进我们俱乐部,下次有好酒要拍卖,提前就能知道呢。”
李赫自己也不算品酒专家,在这方面他比唐凌差远了,只能估摸着价格不便宜,几万,还是十万?
他把酒放在一边,让白钧言坐在沙发上,问他:“专门买来给我的?为什么送这么贵的东西。”
“你忘了,我们第一次…不,第二次见的时候,我带你去喝酒,让你刷了三十五万。”壁炉旁的条纹红沙发有些泛旧,一看就是主人很喜爱、经常坐的,因为坐感相当舒适,可以把整个人包裹进去。
“没忘。”李赫稍稍有些困惑,白钧言提这个,什么意思?
他问:“那两瓶酒,是我自己买的,你又没骗我,送这个…赔罪?”
那时候他误以为白钧言是酒托,可实际上他不是,似乎是把自己当成了某个坏人,一个校园霸凌的旁观者,所以很狡猾的,让自己喝了两瓶酒,白钧言却滴酒未沾。
“……不管是不是你买的吧,我就是觉得,因为那件事做的很不厚道,我很抱歉。”他是多大的辩论队辩手,很少有时候说话会吞吞吐吐语无伦次到这个地步,愧疚心满得快溢出来了。
李赫面孔忽然冷了下来。
他知道白钧言是什么意思了,把送他的东西全部寄给自己不说,还把旧账也翻出来,把他认为“欠”自己的,全部还上。
他连声音都不由自主的变得冷冽:“你花了多少钱,你把积蓄花了吗,念书的钱花了?”
“其实…我有存款的,没花多少,我念书有钱的,”白钧言都不敢看他了,感觉李赫在训自己,而他实在没有脸去直视对方,“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穷,买酒的钱……是有的。”虽然掏空了大半身家,可他认为这是必须的。
李赫当然知道他在存钱了。
“你回答我,你把念书的钱花了吗,就买这个?”他一字一句的,目光盯住白钧言。
“说了不是念书的钱,念书的钱我家里会支持一些的,我没有陪你过上一个生日,这是补的礼物,我知道你喜欢威士忌的对吧。”
“没有很喜欢,你拿回去退掉。”虽然几万十几万的估价,在李赫眼里不是什么大钱,但他听见白钧言这样乱花钱,就很想教训他。
“拍卖行拍的,怎么可能退掉。”
“拍的?”李赫说,“那我带回国,让朋友帮你再挂一次拍卖,你要陪我过生日对吧,”他的生日已经过去四个月了,李赫打开冰箱,“有科罗娜。”
几刀一瓶的啤酒,但他和张超却喜欢喝。
白钧言看他把酒都收走了,自己送的也收了,说:“回国我让朋友拍了,钱走你账上,你明年去念书,今年年底卡里要预存三十万。”
“我有,我送你的,你别拿去卖,你要是卖掉,那钱也别给我,你自己收着。”
李赫看他固执的模样,气笑了:“就这么想跟我一刀两断?”
白钧言摇摇头。
他并不想一刀两断,如果可以,他还想跟李赫成为好朋友的,但显然这在异想天开。
李赫从冰箱挂钩上把比格犬造型的开瓶器拿下来,起开一瓶科罗娜,倒在杯中。
“要加冰吗?”
白钧言抿唇:“我酒量不好。”
这根本不是他来的目的,他不想这样。
“不是要补我过生日吗,你不愿意吗,那你走吧。”李赫打开门,门口蹲着的两只狗,立刻抬头冲李赫摇尾巴吐舌头。
“……”
白钧言看见狗,就迅速将腿抬到了沙发上。
李赫看着他:“不走?”
白钧言摇头。
他能怎么办啊。
“不要冰了,”他从李赫手里接过酒杯,“我送你的礼物,你不要卖掉可以吗,不要还给我,不管是酒还是钱,行吗。”
两人目光对视上,李赫坐在他地毯上的摩洛哥蒲团上,矮白钧言一头,他喝了一口啤酒,“嗯”了一声。
白钧言念书这件事,他不可能不管。
但他很多时候,发觉自己根本搞不懂这个人。刚分手的时候,李赫难过到极点,他一直走不出来,但他现在审视自己内心,却是矛盾的,不知道对白钧言的喜欢是出于什么,是因为对他捉摸不透吗?是因为被踹了不甘心吗?
两人沉默地喝酒,李赫问他:“签证是到几号?”
“十月十号。”
“准备什么时候走?”
白钧言仍然摇头:“还不清楚……”
如果快的话,很可能他马上就会被扫地出门。
李赫胳膊撑在膝盖上:“你准备好你为wto的演讲了吗?”
“什么……”白钧言愣了下,反应过来,说的是世贸组织。白钧言自称要组织语言,被李赫嘲讽为演讲。
“还没准备好但是,我得说了,那天晚上,打电话的时候,跟你说话的是我的发小,我很亲近的人。”白钧言因为紧张,握着威士忌杯的手指在发抖,杯底有个富士山,被啤酒照映成璀璨金黄的颜色。
“然后呢?”他该不会要告诉自己,他爱上了发小吧?
“去年初,他在线下戒酒会上,和一个男网友面基,网友说自己叫李鹤,闲云野鹤的鹤。”
李赫眉心蹙了起来,面对白钧言忐忑的模样,有种不妙的感觉。
白钧言嘴唇有些哆嗦,抿了口啤酒,冰凉而索然无味。
“李鹤欺骗我的朋友,说他是四时集团李辉董事长的私生子,说他在美国加州长大,有个林场,收养了很多流浪犬……”
李赫直视着白钧言,把酒杯放到了一旁地上,西面的日光照射进了木屋,他手指收紧,手背歪歪扭扭横竖贴着几张云南白药的创口贴。
“这个自称李鹤的人,pua了我的朋友,”他没有提发小跳海的事,其他和盘托出,目光触到李赫,又陡然害怕地收回,垂头,“所以我接近你,是因为……我把你当成了渣男。”
他概括得很短,但李赫显然能很快理解他的意思,白钧言的语言能力很优秀。
接近自己,是因为有人冒用自己身份,渣了他的发小,而他是来复仇的,像一种蜘蛛。
巨大的荒谬感让李赫反而显得很平静。
他从白钧言的反应中,判断出这不是开玩笑,不是为了伤自己更狠而说的谎言。xiumb.com
是事实。
“所以呢?”他反问。
“所以……”李赫的反应显然不在白钧言的意料之中,他如坐针毡,“所以,我感到非常的抱歉,我不指望你能原谅我,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我都会去做,不管是什么。”
李赫重新拿起酒杯,沉默了近一分钟,喝掉了最后一滴啤酒。
原来他起初的感觉是对的,白钧言,真的为自己织了一片网。
自己深陷网中,织网的人却高高的俯视着自己洋相百出。
哪怕是他们在初夏分手的时候,李赫都没有这种坠入谷底,被深不见底的幽潭埋葬的感觉。
“那你呢白钧言,你故意接近我的过程里,没有喜欢过我半分吗?”
李赫想起他之前问他,有没有哪怕一秒是喜欢自己的,白钧言说没有,从来没有。
现在他分不清白钧言口中,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了。
“我以前,是异性恋的,确切的说,遇到你之前,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有超出他认知的感情在发生,但白钧言不能确定,这种感情是否真实,是否只是一时的错觉,是因为愧疚而产生的心理吗?但他不能承认,如果是自己短暂臆想出来的感情,说出口只能是害人害己。他不敢一错再错了。
“我明白了,至少曾经,或许有那么短暂一秒,你不仅看我可恨,还觉得我可怜对吧。”李赫起身,把威士忌还给白钧言:“你买得起这种东西,你其实不止在一件事上骗了我,对吧?”
白钧言点头。
“你嘴里有几句真话?名字呢,也是假的吗。”
白钧言摇头,眼眶酸涩,低声说:“是真的,名字。”
其实他有很多真话的,但这些真话,都是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上的。他无可辩解,也没办法对此自辩,只能无力的重复那三个字。
“酒拿着,你怎么带来的,就怎么带回去吧,我不需要这个,也不需要道歉。”他把酒塞到白钧言手里,转身打开门,意思很明显了。
“对不起。”白钧言起身,看见了两条狗蹲在门外。
李赫知道他害怕这个,蹲下招手,让狗狗进来,来他这里。
这样就没有狗会挡住白钧言离开的步伐了。
白钧言走到门口,回头:“真的对不起。”
李赫没有看他,只是温柔的抚摸着两只小狗。
“我有最后一件事想知道。”他问白钧言,“你的生日是多久。”
“过两天,三十号。”他是天秤座,生于九月的尾巴。
哦,原来连生日都是假的。
李赫抬头看了他最后一眼,看见白钧言在抖,在哭,然后李赫平静的语气道:“其实可以认识你,我并不后悔。”
白钧言难过地说:“我很后悔,我希望不是以这种方式认识的你,或许是在讲座上,展览上,在香港…在美国,而不是现在这样。”
如果有平行时空的话,他希望是这样。
如果时光可以回溯,他也希望如此。
李赫垂下眼,说:“我也希望。”
白钧言返回小屋,他匆忙收拾东西,买了明天早上六点的航班,先去洛杉矶再说。
他不知道这里要怎么打车,因为这是个很偏远的地区,不远的哈顿湖有个野生动植物保护区,白钧言打算去那里找计程车,或者寻求路人的帮助。
他把天价威士忌留下了,没理由再带走,可能李赫看见会更生气吧,他在乎的根本就不是酒。
他只花了五分钟就把东西收拾好了,临走前,在李赫留下的那张叮嘱自己记得吃东西的纸条背面,写了两行字,写完却把纸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
连自己都不能确信的话,怎么有胆子留给他看。
李赫透过东面的木窗,看他提着行李箱独自走下山坡,不知道是因为力气不够,还是刚刚摔倒受伤了,行李居然大意的脱手,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箱子边缘开裂了,好在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白钧言离开的姿态很狼狈,他转过头,朝自己的方向望了一会儿。
隔着数百米,李赫的目光穿过窗户,和他对望着。
白钧言张了张嘴,李赫想他应该还是在说对不起那三个字。
李赫把一瓶酒喝到了见底,眼睛泛红。
他打电话给了张超:“小白要走了,他应该是去机场,你帮我送一下他吧。”
正打算今天就离开这个韩剧拍摄地的张超:“?”
李赫:“你假装接外快,让他给你五十美金小费吧。”
李赫:“超超,这是我最后一个需要你帮的忙了。”
如果他这里是镇上,就不会管白钧言了。
“…………”
张超简直无能为力,穿上衣服,就去找车钥匙:“我上辈子欠你的!”
李赫说:“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再陪你去vegas。”
张超:“!”
他火速冲出房间:“我这就去送他,机场是吧,没问题!”
白钧言的手机电量不足,充电宝也没有电了,他打算先去机场坐着,然后找地方充电,他行李箱里有转换插头,等手机满电了,就买最快的去洛杉矶的航班。
他一路避开小狗,走出林场,打开信号很烂的导航,打算走到保护区那边去。
这时,那个昨天接自己来的华裔司机又出现了,问自己:“下午好,你要去镇上吗?”
白钧言点点头:“我要去能打到车的地方。”
张超注意到他的行李箱,边缘已经摔裂了,便说:“哦,你是要去机场吗。”
他觉得白钧言一看就是穷光蛋,就只问他要了三十美金:“你给我三十刀,我带你去机场,怎么样?”
白钧言从包里摸了好久,找出了两百美金给他:“谢谢你,真的,你带我去镇上吧,最近的镇上就行。”他不敢麻烦人,只让张超送自己去镇上,自己去买个新的行李箱,再从镇上走,他的理由是:“我还想在这边多待两天。”
“……?”
这么多钱吗。
张超很意外,李赫是给了白钧言钱吗,可这两人不应该是彻底闹翻了吗。
他收了一张:“一百刀就够了。”
说完,他打开车门和后备箱,顺手帮白钧言把行李放上去:“你这个行李怎么办,我给你找个……行李捆带,先捆上吧。”他返回林场,从自己行李箱上拆了捆带,拿给白钧言用。
白钧言跟他道谢:“tim,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tim说没什么:“你给了我很多小费。”
他看见了白钧言的眼眶,很明显是哭过的,根本掩盖不住。
“上车吧。”他发动汽车,带白钧言去镇上,同时回了李赫消息:“他要去镇上,说要多玩几天。”
李赫猜,白钧言可能是不想麻烦别人。
但这和他没有关系了。
车上。
白钧言坐在后座,他没有去副驾驶座了,他怕自己的难堪会被旁人收入眼底。
张超在后视镜里悄悄地瞥着他,然后用手机连到车上蓝牙,为白钧言点播一首韩文歌曲:白智英,《像中枪一样》。
白钧言其实不懂韩文,他也没觉得这歌有什么好听的,他从来不听韩文歌,可压抑的情绪却在这一秒喷涌而出,他深深埋着头,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掉在了裤子上,把黑色染得更黑。
和张超想的不同,他一开始觉得,这个小白是不是玩弄李赫的感情,但现在看他这么伤心,至少是有两分真心的吧,当然,他觉得也可能是因为李赫的钱而难过,毕竟分手后,要积多大的德,才能找到一个和李赫差不太远的对象啊。
至少张超自己身边都找不到,比李赫家境还要好的,不是没有,有的,但人品显然不如小赫。
半个小时后,汽车开出保护区,到了最近的城镇rawlings,他肚子饿,但什么也吃不下,买了个结实的行李袋,是最普通的,看起来像是交易用的。
他把行李箱里的东西全塞进去,塞不下的衣服之类的,白钧言挑出来,叠好放进了路边的旧衣回收箱。
询问了当地人,得知要去坐飞机,最快捷的方式是坐火车去夏延。
下午,阳光最晒的四点钟,白钧言吃力地背着黑色行李包,去了火车站。
他肩膀更痛了,之前换衣服的时候看了一眼,乌青一片。
张超送他到了镇上后,返回林场。
白钧言在车上一声不吭地哭得很伤心的事,他没有告诉李赫,他去敲了敲李赫的门,发现人不在。
张超目光眺望到那个白钧言搬走的小木屋,门外蹲着两只狗,猜李赫会不会是在那里。
他走过去,推开门,发现李赫的情绪也好不到哪去。
房间整理过了,很整洁,李赫倒在地毯上,脸颊酡红,睫毛湿润地紧闭着,浑身酒气。
仿佛已经睡过去了,手心里攥着一张纸条,张超蹲下,把他扶到了床上,李赫喊了声钧言,睁开眼看见了他,就再次闭眼了。
他平躺着,重重地呼吸。
“我把他送到镇上了。”
李赫的声音带着朦胧的醉意,很沉:“辛苦你,谢谢。”
张超把掉在地上的纸条捡起,皱巴巴的一张纸,正面写着李赫的留言,让白钧言有事找tim。
背面又是一行中文字,笔迹有些凌乱,不是李赫的字,那就是白钧言写的,纸上还有洇湿的泪痕,不晓得是这两人谁哭的。
这段字写:
“也许我们在几个世纪前就曾相爱过,虽然我谎话连篇,但这一句是真的,恐怕我已经爱上你了,可我没有资格对你说这句话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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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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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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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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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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