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顾子逸还贴心地想为二人准备一辆舒服的马车,可奈何顾少白爱极了景熏坐在他怀里的模样,偏偏还要和人家同骑一匹马。
最后景熏红着脸在五皇子和一帮小兵的注视下被顾少白抱上马。
军营里的千里马可不是盖的,比之前从农夫手里迁过来那一匹不知要快上多少倍。
马蹄声绝尘而去,在浓浓的尘雾中一红一白交叠的身影渐渐远去。
骏马翩翩西北驰,左右弯弧仰月支。这边的天气不比东凉,早初的温度还有还是有些发冷。日头在山间堪堪露出半张脸,两旁的枝杈上零零散散悬挂着几片枯枝树叶。
马头上的缰绳被顾少白握在手里,北风呼啸而至,含着晨起冰凉的露水,硬生生地打在景熏的脸上,浸透着她骨子里的热气。
景熏不由自主地拉紧了身上的衣服,这小动作被顾少白看的一清二楚。
腾出一段空档,顾少白抬起手在景熏的脸上摸了一把,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的温度。
皱着眉头用一只手继续驾马,另一只手空出来用袖子挡住景熏的脸颊。
二人的驾马速度明显放慢,没有了迎风而来的刺骨,景熏身上的温度很快就升上来了,四肢也不像刚开始那样僵硬。
在他们的马将要到达远城的时候,景熏开始有些紧张起来,出了这座城门就是西楚的地盘了。
“站住!”就在顾少白的马想要踏城门的时候,一个守卫拿着长刀挡在他们的马前:“任何人都不许出城。”
顾少白皱眉,从腰带上解下自己的玉佩厉声道:“本王也不行吗?”
出人意料的是,那守卫看了一眼顾少白的玉佩,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依旧不退不让的站在他们面前。
看那守卫的衣着和手里的佩刀,并不像是东凉的人。
景熏心头一紧,低声说:“这是西楚的士兵。”语气中还带着一些复杂的感情。
顾少白这时也看出来了,问:“你想怎么办?”
景熏的唇缝抿成了一条直线,从身侧将自己的玉佩解了下来,抬起头看着马下的守卫开口:“那如果是本宫呢?也不能出去吗?”
守卫一见景熏的玉牌,收起了长刀在她面前恭敬的拱手道:“参见长公主,大将军说了,如果在此见到长公主就让属下将您请过去。”
景熏一愣,回头看向了顾少白。顾少白也想到了这个结果,揽着她的腰翻身下马,“带路。”
远城是东凉边上一个非常偏远而且毫不起眼的小城。可正是这座小城竟然把守着西楚与东凉的关键要道。若是想在两国之间穿梭,远城是期间必不可少的地方。
那名在远城的西楚守卫将顾少白和景熏两人带到了城中的县衙里。
一路走来发现这个地方与五皇子的军营相比差不了多少,同样是人烟稀少,黄土满天飞。
走进还算宽广的衙门殿堂,一个背影背对着门口站在屋子的最里面。
光是一个背影,景熏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人,动了动嘴唇,嗓子有些干涩的开口道:“大哥.........”
景萧缓缓地转过身来,往日里干净英俊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沧桑,唇边还冒出了点点青色的胡须。
眼睛的下方还残留着明显的眼袋,一双眸子望向景熏,里面还带着令她熟悉的情绪,只是那眼底的复杂也毫无掩饰的展现在她面前。
景熏吸了口气,说:“大哥,你........”
“薰儿。”景萧打断了她的话,开口道:“薰儿你别回去了,安心待在东凉吧。”
景熏皱眉,松开顾少白的手走上前:“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景萧:“哥哥是为你好,听话。”
景熏看着自家大哥眼神有些凌厉:“大哥,这么说你真的和东凉太子联手了?”
景萧沉默不语。
景熏盯着他看了半响,声音颤抖地道:“大哥你......竟然叛国?”
景萧突然抬起头,有些激动地说:“我没有叛国!”
景熏愤怒地吼道:“你身为西楚的大皇子,居然私下里带着西楚的军队去帮助东凉的太子谋反,你这不是叛国是什么!”
景萧咬着牙,往日里的风度全然不见:“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西楚!”景萧是文臣,自幼性格有些孤僻不爱说话,常常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书写字,让他打仗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他此时却穿上了铠甲,作为将军守着这东凉的小城,景熏的心中也甚是费解。
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睁开眸子望着景萧,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问:“大哥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景萧摇头:“你就别问了,听大哥的话,赶快回去吧。”随后向后看了一眼顾少白,眼睛里闪着求助的光。
景熏不依,直直地盯着她的大哥,道:“母后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你若是想在西楚反我还会支持你。但你不能将西楚卖给东凉,这是通敌卖国,你会被写进史书扣上千古罪人的帽子,遭到后人的唾骂。”
景萧只听进去她的前半句话,有些惊恐地看向景熏:“你说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景熏平静地看着他:“所有。我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只差最后的核实了。”ωωω.χΙυΜЬ.Cǒm
说完,双手用力搭在景萧的肩膀上说:“跟我回西楚吧,我太想从父皇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了。”
景萧呆愣了片刻,有些恍惚地摇摇头:“不行,不能回去。薰儿你不知道,西楚现在也是岌岌可危啊。”
景熏目光一滞,问:“什么意思?”
景萧的语气有些苍凉:“自从你走了以后父皇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如今更是连坚持上朝都费力。国事大权现已经落在了黎大人的手里,黎贵妃更是独居后宫首位,他们这是要三皇子当傀儡皇帝啊。”
景熏的手慢慢收紧,心里像是猛然地被人揪了一下。
“怎么会?父皇的身体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景萧摇了摇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几个月前二弟偷偷去南疆找七公主,后来父皇知道后直接气得一口鲜血吐在地上。当时宫里的太医全被找了去,我是长子,齐太医私下与我说,父皇在三年前就中了一种□□,本来最早也要五年才会发作。没想到这次被二弟的事情一刺激竟然提前发作了。”
景熏忙紧张地问:“那这么久就没研制出解药吗?”
景萧叹了口气,眼神里有些悲凄:“本就不是什么难解的毒,只要不再服用就好了。可是我后来去问刘公公,才知道父皇根本就没想久活,就算知道了是黎贵妃给他下毒他依旧每次照吃不误。”
景熏呆住了,僵硬地问:“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景萧悠悠地出了口气,道:“怕是父皇早就想去陪母后了。”
景熏不说话了,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坐在了地上。
顾少白在一旁看了半天都没去打扰他们,此刻看到景熏的状态连忙上前扶起她,却发现她的脸颊上都是泪水。
单膝跪在地上将她搂在怀里,安慰似地吻了吻她的发顶。
景熏此时心里有些绝望。
她本来想回到西楚将所有的事情都问个清楚,她的父皇明明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为什么要用最卑劣的手段上位?
母后被人威胁,却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维护着他,他的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的愧疚吗?
可是这些话当她听到父皇早就想求死的时候却失去了想要问出口的勇气。
颤抖的手艰难地扶着顾少白的胳膊站起身,低低地说:“走。”
“薰儿。”景萧也有些焦急地走过来,想要拦住她。
景熏裂开发白的唇角道:“回东凉!”
她不想查了,她什么都不想查了,她想放弃了,明明这不止是她一个人的事。
二哥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在最后的关头才告诉她,一心为了慕容吟拼命的从西楚逃走。
国家混乱,她的大哥根本就不在乎百姓的存亡,直接跑到别国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她恨了楚元帝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将真相狠狠地甩在他面前,让他对着母后的遗像忏悔。
可是现在却告诉她,她的父皇早就不想活了,她还能不能再见一次自己的父皇都已经难说了。
二哥在南疆与他爱的人长相厮守,大哥躲在东凉的小城为了保命。他们都在尽可能地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远。
只有她,为了那点儿渺茫的真相将自己送到东凉,现在又要为了这件可笑的事情急匆匆地跳进火坑。
母后不是她一个人的母后,她也是大哥二哥的母后,为什么始终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努力?凭什么啊,她也有爱的人,她也有自己的人生,她也想跟自己所爱的人长相厮守啊!
这么多年来的怨气在此时突然迸发而出,景熏狠狠地打掉了景萧伸过来的手,头靠在顾少白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顾少白此刻冷着脸看了一眼景萧,“我先带她回去了,不必相送。”语罢,拦腰抱起景熏就往外走。
重新将她抱上了马,顾少白给她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手中的缰绳不紧不慢地拉动着。
四周静悄悄的,马蹄落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配着两旁树叶莎莎的声响,景熏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了。
闻着充斥着她鼻息的玉兰花香,景熏的鼻息有些发酸。
她真的是很幸运,无论出了什么事,这么多年来都有他一直陪在她身边。
东凉是他的家,西楚是她的家。她爱西楚,顾少白也一样爱着东凉。
可是当他听到她说她要知道的事情与东凉有关,他一点都没有反对,甚至还毫不犹豫地说要帮助她。
明明在军营里还有好多事情需要他做,可他却放下了一切答应陪她去西楚。
可是她呢,汇报给顾少白的却只有猜忌和不信任。
景熏从来都没后悔过五年前去东凉,没后悔过在他身边当丫鬟,也没后悔过嫁给他。
只是现在她有些心疼,若果不是为了她,顾少白会比现在轻松多了。
吸了吸鼻子,眼眶微微发红,“我们回家吧,我再也不去西楚了。”
顾少白拉着缰绳的手一顿,没有半分犹豫地回答:“好。”
景熏的声音有些哽咽:“回家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好。”
“糖醋虾全都让给你。”
“好。”
“我再也不一个人出去乱跑了。”
“好。”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说好?”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顾少白突然俯身,来到景熏的耳边缓缓地吐着热气:“眼泪省省吧,等回了家,在床上让你哭个够。”
“............”
这个人!!景熏羞愤地将脸埋进了自己的掌心,本来还很伤感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顾少白起身,心情甚好地勾了勾唇。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怀里的姑娘娇娇柔柔地说了一声:
..........................................................
“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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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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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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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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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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