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牙关,看着慧巧那被手掩住的面上偷偷露出淡然的笑容,似在对她轻声奚落:“这郡主之位可是好做的?老佛爷的亲信也不是如此风光,你日后的日子还长呢,慢慢去后悔,去自责,去煎熬吧!你为了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反是眼睁睁害了自己好友的性命!”
漪澜珠泪阑珊,心如刀绞,见慧巧转身翩然而去,便急得喊住她,对了她的背影问:“他是谁?”
慧巧停步,徐徐回首,眸光上下沁凉的打量她,那话音透出无比的诡异阴森道:“你去问九爷,便可真相大白。”
九爷?漪澜心头一个寒颤,五色沁螭纹古玉佩是一双一对儿,周府的男丁如今只剩了致深同九爷怀铄,莫非,那夜山谷惊魂,野庙中背她狂奔,救她脱险,为她正骨的蒙面人,是九爷怀铄,并非是致深?
不是致深……不是致深……而是,他?
不,不可能。他为何骗我?他们为何都要骗我?
漪澜百思不得其解,心内纠葛。
慧巧轻叹一声,略带些无奈道:“木已成舟,妹妹还是想想日后吧。”说罢轻然一笑转身而去。
漪澜惊急得一路狂奔,冰绡呼唤着她身后紧随。
漪澜漫无目的地向前奔走,穿过长廊,惊飞枝头鸟儿,行过小院,眼看仆人们登高挂起麻布白幡,她惊得掉头就跑,冲去花园那落红满径中。
漪澜疾奔而过,远远奔去佳丽在后花园水榭旁的小院,脑后却被人紧紧揪扯住头发,疼得她惨叫一声回头。
不是鬼魂扯住她的头发,却原来是发髻刮在花枝上,一株桃花落红洒在她衣襟上,仿佛是佳丽的泣血。
漪澜披头散发地惊得扯着自己被树枝纠缠的青丝,却越扯越乱。冰绡惊急赶来,一边帮她摘出头发,一边哭了劝:“小姐,保重身子呀,佳丽小姐生前同小姐最是交好,她定不忍心小姐为她如此悲哀的。”
什么?佳丽同她交好,定然不忍心她为佳丽痛彻心扉的悲伤。而她,又为佳丽做了些什么?漪澜眼睁睁地看着佳丽在眼前迈入那万劫不复的火海去送死,她竟然视若不见地扬长而去。
漪澜一心以为自己舍命去救致深,是为了偿还山谷历险时他救命之恩,今生今世以死相报相守,更为了致深是她谢漪澜此生中第一位有肌肤之亲的男子。
如今,蓦然回首,他竟然是个路人。她竟然为了一个路人,而双手葬送了昔日几次危难中救她,在她困顿时为她排忧解难的好友的性命。
不是他……不是他……从始至终,救她的人都不是他……
漪澜头疼欲裂,人似疯狂,仿佛满心尽是煎熬,那自责后悔羞愧的烈焰焚心惨痛,要自内而外将她的躯壳化为灰烬。
漪澜瘫软坐地,目光呆滞,满地残红落英染成的紫色阡陌,伸手掬一抔黄土,都点染着佳丽的血泪。
漪澜伏地痛哭失声,喃喃的唤着佳丽的名字,那天真的笑脸,任性张扬的眉宇,轻甩着金丝马鞭一身爽利的西洋猎装在花园中同宝儿相逐奔跑的娇俏模样,那嫉恶如仇的嗔怒时的神色,依偎在致深怀里撒娇作痴的模样都令她妒忌羡慕,如何佳丽便就如此化作一抔尘土,离她而去?
脚步声徐徐而至,一虚一实,一瘸一拐,似是格外的艰难,格外的分明。是他来了,可漪澜却依旧沉寂在无尽悲哀中不能自拔,更无力去看他。
冰绡抽噎的声音沙哑道个万福:“九爷万福。”
漪澜惨然的微微抬眸,九爷怀铄麻布白衫的襟摆,墨色圆口布鞋,清素的身影遮挡住她眼前惨淡的阳光。
漪澜含泪仰头沿着他那袭麻衣,腰间丝绦徐徐向上望去,他亦是一抖衣摆蹲身在她眼前,面容憔悴,更是苍白,一双眼里满是红丝,已是悲伤得喑哑的声音宽慰着她:“节哀顺变吧。”
节哀顺变?漪澜苦笑,旋即笑意凄寒,心底里那股无穷的怒意,屈辱,被人肆意玩弄后的怒火,齐集心头,化作烈焰要扑向他。
她咬牙,吩咐冰绡道:“去,你去佳丽的房间看看,老爷可是在那里。”
冰绡心领神会的草草退下。
漪澜仰头,坐在冰凉的尘土中,落英随了她裙裾飞扬。乱发萧瑟在风中,漪澜愤恨的双眸如射寒芒般直刺他而去,只从瑟瑟的牙缝见哽咽地问一句:“为什么骗我?”
怀铄茫然不知何意,靠近她眼前问:“澜儿,快起来,地上寒,仔细落下病。”
漪澜春衫单薄,颤抖着身子,却倔强地继续问:“为什么?”
怀铄更是不解,漪澜忽然望向他腰间,轻笑回头,揉着自己的脚腕问道:“九爷那块儿家传的五色沁螭纹古玉佩,如何的不佩戴了?”Χiυmъ.cοΜ
怀铄一惊,恍然明白她的话意,沉吟不语。
漪澜冷笑了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如此捉弄我?”
怀铄索性坐在地上,四下环顾那飘落的花雪,无奈道:“是大哥,要试探你的人品如何。”
漪澜惊愕的眸光望着怀铄,更是惨笑,追问道:“所以九爷就义无反顾的效力?想来那些追逐漪澜的山匪,也是九爷替周大帅安排妥当的一出戏?”
漪澜声音格外阴寒,已将他拒于千里之外,心想今生今世不会饶恕他!眼前人不曾伤她害她,但这伤害比杀了她还要惨烈。
漪澜紧咬下唇,满眼仇视,周身在发寒颤抖。
怀铄却毫不迟疑道:“不是!山匪如何追杀而至,大哥同怀铄,丝毫不知。怀铄蒙面,本是欲扮作强盗劫路,去试探漪澜你。”
惨笑,漪澜更是笑得如哭似涕,悲凉不已。
只有风儿抚弄她的乱发,轻轻逗弄她沙痛的面颊,似在嘲笑她的无知,竟然自作聪明拿那枚玉佩试探谁是那夜的真命天子,阴差阳错,画诱了一位不相干的男子,为了报恩偿情,委身与他。
事到如今,凄风冷雨惊涛骇浪后,蓦然回首,才发现那救她出险境抱她在怀中的男子,竟然另有其人,还是她的小叔子。
世间可还有比这再荒唐的事?却偏偏让她谢漪澜一一遇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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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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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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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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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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