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打了我的幌子出来会美人儿,成哥儿你太不成体统了。”致深嗔恼着。
熙成拍了他肩头说:“容当后报,兄弟暂且谢过。稍时你派个人儿去我府里,只对老爷子说,留我用晚膳,拖延片刻。若掌灯时分再不见我回来……”
“什么?你还要耗到掌灯时分?”致深惊得瞪眼问。
熙成手中折扇敲他额头埋怨:“你小子大惊小怪什么?道貌岸然的,就你鬼主意多,横竖老爷子归你打发了。若我今夜不回来,你就推说是我醉酒留宿在你府里。若是我败露了,少不得也牵累你。你仔细了。”
“哎,你这厮,倒算计我了,恩将仇报得寸进尺了!”二人笑骂一阵,熙成世子敲敲车壁,那车已戛然停稳。熙成挑开轿帘左右看看无人,跳下车拱手说:“小弟妹,得罪了,改日谢过。”
这熙成小王爷倒是个有趣的人,漪澜看向致深时,他已闭目养神不想言语。
回府,致深身心俱疲,扑去床上就睡,便是身上的袍子也不曾脱,腿半垂在床下。
漪澜本在菱花镜前卸妆,同他抱怨着宫里那些人的迂腐不化,竟然把个照相匣子说得妖魔般,还追魂夺魄如仙侠话本传奇了。
谁知一回身,见致深已经在床上静静的睡去。
致深睡得安详时,眉宇舒展了许多,犹如一个乖乖的孩子。男人怕都有如此听话乖巧时,每个女人都盼望他们能顶天立地,却也盼望他们偶尔如孩子。
漪澜也不例外,她轻轻吩咐了冰绡打来温水,打了毛巾为他静面。又为他解开锦袍上的盘扣,腰间的束封,脱去脚上的靴子,一点点的去轻抚他的面庞。他睡梦中笑容恬静。
漪澜想昔日他在宫里的时候,该也是个懂事的乖宝宝,人见人爱。
仿佛耳边听到嬷嬷在拉长声音喊:“铭哥儿,铭哥儿,回来了!”
忽然漪澜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吉光片羽般,那照片,若是此刻能把致深最安详的时刻照下来,贴身带在身边,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美好?
致深醒来,长长伸个拦腰,又倒身侧卧闭目养神。
从未见他如此的恋床,漪澜推推他说:“醒醒吧,不是应了方六爷,说是今儿要去拜望什么人吗?你若不出去,怕是更有那些巴结的人早早等府来了,昨儿那么一场大戏唱得满堂彩,怕是今儿来后面瞧角儿的人更少不了呢。”
“那还不是你一手编排的?我还没治罪你,你反而怪起我了。”致深懒洋洋的说,竟然一切都没瞒过他的眼。见漪澜一时无语,他说:“慧巧那脑子,聪明绝用不到这种地方,做不下大文章。”
“承蒙老爷夸奖了。”漪澜笑盈盈的说,心里暗骂他的狡猾,凑过去拉他起身,凭他如何推搪,漪澜是要他起来的,再过不了多久,客人纷纷到了,他却在大睡,传出去成何体统?
致深却仍懒懒的赖在床上说:“男人生来都是爱睡觉的,睡觉养神养身。”他说着斜眼儿睨漪澜,更坏坏的闭了一只眼,漪澜猜他下一个动作就是突然如猫儿般跃起扑她在身下,于是闪避开他郁郁的说:“再胡闹,我可去告诉太后了。”
“太后?呵呵,太后如今也管不了我睡觉的事儿。”信口而出,漪澜恼得去捂住他的嘴,要知隔墙有耳,他竟然如此的肆无忌惮口不择言。便是太后宠爱他,也不能如此的恃宠而骄。
致深果然顺势一把拉她倒去他怀里,不容分说就在她面颊上深深亲香了一口说:“鬼东西,看你还往哪里逃?”
漪澜挣扎片刻,总是他气力大,她如今羊入虎口,让他嚣张了片刻,觉得眼前那张霸道的脸儿眉目深镌清晰得动人。
“致深,陪我去正阳门外的那家洋人的小像馆子去看看可好?”漪澜提议。
“才罚了贞妃娘娘,你何苦去惹那个事儿?西洋人的收魂摄魄之妖术有什么好,你若真想留个小像,赶明儿我去打发如意馆出个画师给你画。”看这话说得轻狂,仿佛宫中他畅行无阻似的。
“如意馆画师画的,毕竟不如西洋那小木匣子出来的真,你怕得什么?就连皇上都日日照来摆弄呢。若是果然有一张你的小像,我也能随时带在身边呀。”漪澜嘀咕着,兀自摆弄他胸前的纽扣,他仰躺在那里也不言语,若有所思。
“就说这事儿,咱们还是劝和不劝离不是?太后同皇上母子一心,才是圣朝的福祉,若是这么心存芥蒂的,你和朝中大臣夹在其中也是难做呀?多半是宫里那些奴才,搬弄是非挑拨的,若非如此,何以闹到这个地步?”漪澜不由忧虑的说。
致深定定的打量她轻声问:“你有想出什么鬼点子?”
正在说话,门口精忠在回话:“大帅,摄政王府派车来接小王爷回府了。”
致深猛然坐起,惊得揉揉额头问:“熙成小王爷昨夜未归吗?”
一脸的懊恼,漪澜也惊得无语,不过瞬间,漪澜抢前说:“精忠你去回摄政王府的管家,就说咱们大人随了熙成小王爷去先皇立在城外光源寺的碑去祭拜了,一大早儿就出去了。”xǐυmь.℃òm
致深望向她的眼光虽然满是惊异,却没有制止,精忠下去,她们相对长舒一口气,致深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冷冷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漪澜心下冷冷的,不知事情如何就到了这个地步,总是熙成有些胆大包天,但致深的骇然神色也预示了事情不妙。
为此,致深都不忍出门,神魂不定的洗漱过后,也只勉强吃了半碗粥,派人四处去昨日分手的巷子里去寻熙成的下落。
大致到了晌午时分,熙成匆匆而来,见了致深还不等开口,致深反是疾言厉色的骂:“你是色胆包天啦!令尊大人可是遣人来寻了你几遭了。这条腿是不要了!”
熙成一把拉了他急得说:“你要骂我打我都待日后,横竖我欠你的。小周,你答应帮我照顾她。”
她?漪澜和致深都是一脸诧异。
“我做爹爹了。”他兴奋的说,眼角沁出幸福的泪。
致深看他的眼光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仿佛在笑骂:“你小子昏了头了!”
忽然,熙成蹦跳起来,上前一把搂住致深紧紧抱住,拍着他跳脚的说:“小周,你怎么还沉得住气,我有儿子了!我做爹爹了!”
致深倒是处变不惊,这些年,似乎极少有什么事儿让他大喜大悲的,就如一桩木桩让他搂紧了又跳又说了一阵,问出一句:“然后呢?”
熙成顿然敛住了笑容,认真的说:“我,正想同你商议此事呢。这个孩子,断然不能让他留在摄政王府,被老爷子知道他的存在!”
“可摄政王爷毕竟是孩子的祖父!”漪澜忍不住破口而出,熙成只剩下冷笑弥散在风中。
熙成走了,去画馆的一路漪澜同致深都沉默寡言。
他应了她去画馆寻那西洋传教士摄下小像,却只字不再提熙成和孩子的事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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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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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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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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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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