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水面,迷雾半散半合,一道道标志着屈辱的血痕就在迷蒙间若隐若现。玉珑,她将自己被侮辱的身体泡进那温汤池,竟然用铁鬃刷子一下下的刷洗着自己的寸寸肌肤,直到肌肤自己的屈辱、污浊,用鲜血与惨烈刷尽那不甘的噩梦回忆。
她以为她脏了,即便是走,也要干干净净的走。
眼前是一片血红的世界,漪澜跪在地上啼哭着,整个人像散了架一般。她好想伸手去抱玉珑,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一瞬,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玉珑她是干净的,她是完完全全只属于致深的。连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消融在冰清玉洁的水中。世间的尘埃再不会纷扰她,雪花覆盖着她身,是最圣洁最干净的嫁衣。
一如当初,两人初见时。
天涯远,雪茫茫。凛冽的朔风夹杂着大片的雪花扑在漪澜面颊上,也吹起池边齐整摆放的一套衣衫。上面端端正正地压着那枚宝光柔和的宝玥明珠,熠熠夺目。她满眼是泪,望向杏子红的单衫,雪白的雪地梅花裙,那恰是她方才盈盈一笑,对镜梳妆时的模样。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身子如冰雕立在庭院,漪澜只觉得呼吸艰难而痛处,冰凉的空气如冰刀一般涌入肺腑,一刀刀剜着她的心口。热泪奔涌而出旋即化冰,她恨过的人,斗过的人,就如此去了。
没有一丝预兆,六姨太玉珑就如此突兀地,消失在漪澜眼前。
那枚宝玥被漪澜轻轻拾起,握在手心,感受着那残存的温度。
她闭上眼,依稀是三月的初春。风吹落一地的梅花,散落满池,芬芳馥郁。袅袅雾气中,零落六姨太一地清婉歌声: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
往事历历在目,漪澜记起有关玉珑的一切。她曾恨过玉珑,斗过她,无数次的波澜起伏中,她都同玉珑在风口浪尖处相会。可此时泪光朦胧双眼,漪澜能记起的,却只是玉珑在明媚日光下,那狡黠而放肆的笑。
那样艳丽的笑,带着少女的任性与俏皮,即使在三春的日光下也依旧夺目。芳菲尽处,她单衫杏子红盈盈笑望着漪澜,就那么一个错身,转瞬倏然不见。
一切爱恨过后,终成一场空。曾经恨过的,就让它随今冬消融的白雪烟消云散;曾经爱过的,就让它深深埋在心底,一如最初,明媚的日光下相逢时。
漪澜已不会再恨。因她懂得深爱与绝然。
至爱无恨。
仿佛是一梦,一个沉沉的梦。梦中寒霜遍地,庭院白雪皑皑,冷月如钩。她赤足走来,乌发如墨,衫子杏红,明眸如漆。她赤足行在雪地,却不留痕。
漪澜冷得周身瑟缩,牙关打颤却说不出一句话。她含着淡淡的笑,将苍白的手伸向她,眸光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她徐徐张开手掌,露出那枚润泽的宝玥。
漪澜慌忙伸手去接,她却在触到她肌肤的那一刹,倏然消逝了。如泡沫如烟云,消散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中。
漪澜乍然惊回噩梦,大口喘息,肺里却仿佛被生生捅进刀子一般,那一呼一吸间都是难以言说的剧痛。周身如坠入冰窖,裹紧身上的斗篷,却依旧瑟瑟发抖。
极大一颗泪兀地从眼角滑落,顺着面颊淌下。在落地的那一刹,被寒风冻结成冰。
“来人,来人呀!有人吗?”漪澜惊得疾奔而出,直奔去幽兰馆。
才踏入六姨太的那间卧房,她脚下一绊,一个踉跄,手一抖,那宝玥直直落地,忽而摔做了两瓣。漪澜一惊,如何这明珠还能摔碎?莫不是珠子有灵性,要随主人去?wWW.ΧìǔΜЬ.CǒΜ
漪澜忙俯身拾起来,中间竟然有个纸团。
分明是中空的一枚珠子,内壁雕琢了精美图案的九曲玲珑珠,两瓣合一,只是那纸团……
漪澜满腹惊疑,六姐姐托付她的珠子内有个纸团,难道是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漪澜颤抖的手展开那纸团,是一张发黄的字条,娟秀的赵楷书了几个字-“云鹤有奇翼”
这是何意?还藏在珠子里。
漪澜心下纳罕不已,怎么是一句没头没尾的无言诗?心下思量,不觉读了两遍,须臾间,心生一念,不觉一惊。这,分明同三姨太临死前喃喃读出的那句,是一体。
“瑶花无尘根,云鹤有奇翼。”,“云鹤有奇翼”……
脑中飞速转念,三姨太留下的那句诗,更有六姨太明珠中所藏的一句,莫不是是副对联?依着平仄韵脚推算,这对联多是“平声”收尾做下联,那三姨太所言的必是下联,六姨太所留是上联。
云鹤有奇翼;
瑶花无尘根。
云鹤是什么,瑶花又是什么?这对联中可有何深意?
更让漪澜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副对联又同五姨太慧巧又何干系?慧巧,那平日从容端方的举止,温婉的笑靥后都潜藏了无尽的诡秘,仔细思量,此前便是令人疑虑重重,只是她不曾留意疏忽了罢了。
六姨太要对她嘱托些什么?还君明珠双泪垂,是六姨太玉珑托付自己转给致深的最后一句告白,为何不留在这枚价值连城的珠子中,反藏了这句诗。
这诗,莫不是留给她的?
漪澜正在寻思中,她竟然没有留意四下的脚步声。直至珠帘声动,人影晃入,一个声音婉转而来:“妹妹可是醒了,阿弥陀佛。”
五姨太慧巧,她如何来了?
漪澜心下一惊,手一抖,手中那枚珠子倏然带了字条掉落在地,滚了几下恰落在门边五姨太脚下。尚不待她俯身去拾,五姨太慧巧却先行一步俯身将珠子字条一一拾起,笑盈盈地问:“这是什么?”信手展开字条去看。
漪澜的心一阵颤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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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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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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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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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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