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骥吃惊之余沉声问:“你果然觉得如此障眼法就能避世逃脱吗?老爷子到底留了什么给你?那些人不会罢休。”
“你也信那些鬼话?老爷子就留话给我,说生死有命,不如及时行乐。”
“可成哥儿他说,他亲眼得见……”
“成哥儿,他还被他老子圈在园子里坐井观天呢吧?他眼里,只有美人风月,比我,更有甚之。”周怀铭说罢轻笑摇头,手搭去漪澜肩头,将她拢到跟前,忽然端详她眉头感慨,“都怪你起得晚,为夫无暇为你画眉。这眉画得,啧啧,逊了几分生动。不过,京城品悦宅的黛子螺最好,下次方六哥再来兴樊,咱们托他带些来。”
周致深一副缠绵多情的模样,漪澜看来无奈却也不忍戳破他。
只是如今,漪澜想想周致深是举动异常,不知他真是对自己动心用情,还是别有企图?
送别方骥时,那戒方就被方骥交去漪澜手中,权当给周怀铭个警醒。
方骥挂着周怀铭的脖颈,借了几分醉意笑他:“我爹这差事,不好办。怕是老夫子他自己也心如明镜,待他自己梦里亲自下手吧。轻饶不了你。嘿嘿。”
“你又醉了。”周致深见四下有人,不由尴尬。
“是醉是醒,你心知肚明。不过,贤弟呀。铭哥儿,哥哥知道你的。莫辜负了美人,莫辜负了自己,欺心!”方骥手背敲敲周致深的胸膛,一笑而去。行了几步,方骥回身对漪澜深深一揖道:“小弟妹留步,自此别过。日后到京城,六哥请你去戴月坊吃点心喝好酒。”
漪澜轻轻屈膝一福,目送方六爷登车而去。
同周怀铭回别院的一路,马车上周怀铭握住漪澜的手昏昏欲睡,不发一言。
漪澜猜他必有心事,且今日出来会方骥本就诡异,也不知周怀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转念一想,这男人无论叱咤风云还是籍籍无名,多半都靠不住,母亲昔日叮嘱她那些嫁鸡随鸡的话,怕也是以讹传讹。
若遇到个体贴一心的,便能夫妻举案齐眉;若遇到个没心肝的,哎!日子总要自己去活。漪澜紧紧衣襟,打量一旁闭目养神的男人,想起昔日的恩爱欢愉,她原以为寻到一生的依靠,却是春心付东流。
毕竟是夫妻一场,只怨怪自己“投胎”无眼。周怀铭用尽心机来破镜重圆,只是她心中那份屈辱和不甘,怎么能就此罢手。漪澜抿咬了唇,心想害她堕胎的真凶还在暗处,致深也是受害者。虽然他一心息事宁人,但她不能让真凶逍遥了去。她必须自己去面对,去给自己和孩子一个真相大白。
不过几日,因得知周总督移居来扫花别院。兴州上下的官员们纷纷来扫花别院请安,一时间门前车马喧嚣,门庭若市。小厮们日日扯个喉咙报着:“惠州县令郭大人到!”
“粮场总监薛大人到!”
迎来送往,宾客盈门,更有马踩了农民的庄稼地。别院外的书馆反是乱糟糟的变做了马场。书馆前一带垂柳上拴了来往的马匹,停了车辆,小厮马夫们大声喧哗,未拴好的马闯进书馆的那畦菜地偷吃了青菜。学生无法静心读书,九爷更是眉头紧皱,颇为无奈。
漪澜心下气恼,怕这总算如了他周怀铭的愿。千算万算,她仍是落进了他设好的套儿。如今的情形,她除去了搬回周府,停了这场无休止的乱局,怕是难还九爷和孩子们一个清静的读书之地了。
同五姨太慧巧商议后,漪澜终于决定搬回周府去住。若她回府,致深同六姨太等人便自然会撤回周府。
临行,漪澜依依不舍地在学堂外留恋,孩子们抱住她,更是不停地问:“澜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教我们读书呀?”
漪澜同他们一一惜别,离去时,并不见九爷的踪影,心里未免有些怅憾。登车行出一段路,冰绡扯扯她的衣袖惊了指着窗外道:“小姐你快看,九爷在山坡上呢。”
漪澜忙掀开窗帘望去,果然,山坡上,白衣飘飘的立在那里目送她们的,可不正是九爷?
漪澜回到周府,水心斋内菊花开得正盛,金黄满地。道旁几株桂树飘香,墙角银杏树满树摇金,处处都是秋声秋色。想漪澜离去了这些时日,水心斋没有显得萧条,反是望去倍加可亲,景色宜人。
隋嬷嬷率了水心斋内的婆子丫鬟们近前来笑盈盈地请安:“夫人不在这些日,老爷打发花匠日日来修理花圃,用心照料这些花儿草儿呢。”
漪澜心头一阵暖流静静的涌过,只是看到那一个个精致的青花瓷花盆,心中却不由一动,牵扯起心伤往事,眼前忽然浮现那一盆盆清艳的兰花,四姨太清美的身影就出现在花丛中。
漪澜一惊,周身一颤,一阵冷汗。
一旁的隋嬷嬷忽然开口问:“八奶奶,这是怎么?”
漪澜徐徐侧头望她,定下心神,想开口问她些什么,却见她神色迷离,一脸的紧张,似有心事。
待打发了众人下去,她才嗫嚅着:“前番菱儿那丫头的事儿,都怪婆子我失察。原本我是居在府外别院的,因八奶奶您入府,五姨奶奶说是八奶奶身边需要个行事周全可靠的人儿伺候,这才赏识婆子,将婆子我调派来水心斋。这菱儿原本是个痴傻疯癫的丫头的事儿,婆子我无从而知的。”
漪澜见她满心自责,神情黯淡的,便宽慰她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了。本不怪你的。”
话出口,漪澜心下未免犯了疑。这暗中做手脚害我之人可谓是用心险恶,竟然菱儿是痴儿这府里遍知的事,都猛瞒天过海的瞒过了她们这些人的眼。漪澜长叹一口气,吩咐冰绡随她去前院给大太太请安,顺便拜见姐妹们。
漪澜娉婷翩跹着来到前堂,远远地就见大太太毕恭毕敬地陪了一位衣服华贵的嬷嬷向外走。身边更有一位婆婆脸一脸堆笑的老太监,便是身后跟随的几位亮粉衫子绣了飞鹤、仙草、折枝凌霄花儿的宫女们,都是笑容可掬的面颊,如虎丘下买的绢人儿一样的精致。
是宫里来人了?漪澜闪去一旁,待她们行过时,隔了移步换景的云纹漏窗,听着那老嬷嬷和煦的声音说:“老佛爷叮嘱下的话,夫人可是记清了。若是周大人如今已是人过而立,这种事儿,就不必老佛爷费心了吧?”她话音里略带责备。
大太太连连陪着不是唯唯诺诺道:“臣妾定当牢记老佛爷的慈谕,不让老佛爷以此为念。”
一行人曳着淡淡的香风而去,漪澜心里不由好奇,是什么事儿令大太太如此神情紧张,老佛爷千里迢迢从宫里遣人而来。
大太太身边有客,二姨太在一旁陪同。旁的姨太太她又素无交往,便转去蘅芳苑去看看五姨太慧巧回府可是安顿妥了。
谁想才到蘅芳苑,也是一片寂静无声。廊子下立了几名宫娥装束的女子,一一列立在廊子下。
漪澜不便近前,倒是五姨太的丫鬟牡丹远远地望见她,碎步赶来一笑盈盈的笑说:“八姨奶奶是来看我们五奶奶的吧?宫里老佛爷遣来一位姑姑传口谕,咱们五奶奶正在里面伺候呢。不然八姨奶奶先去别的院儿走走,等五奶奶得了空,一早的去水心斋拜见八姨奶奶去。”
牡丹倒是口舌伶俐,只是宫里往日来人都是厅堂高染红烛,长铺红毡,老爷夫人更换了品服出迎。ωωω.χΙυΜЬ.Cǒm
如今神神秘秘的,莫不是有什么内情?
漪澜心里寻思着,带着丫鬟焰绮一路回到水心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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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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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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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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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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