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鸾昭坐在钢琴前,目光微沉。

  她往人群中看了一眼,高蔓笑的挑衅,冲她摸了摸右手腕。

  白鸾昭眯眸。

  这件事情,高蔓是知道的。

  高蔓知道,她弹不了钢琴,所以故意给她难堪。

  杨天恒并不是天才类型的音乐家,而是通过不停的学习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故而对有天赋的有仇视。

  白鸾昭之前看老先生的采访,发现老先生好几次怼了天赋异禀的国内外音乐家,这个人是有戾气的。

  如果今天弹不好,这位老先生肯定要发飙。

  今天在场除了音乐界的名流,还有老先生私交甚好的政商界大拿。

  这时候出丑,那就太丢人了。

  最要命的,是杨天恒没有单手曲。

  台下的高蔓冷笑看戏。

  贱人,敢跟她抢男人。

  之前一直没出手,就是让白鸾昭放松警惕,然后今天憋个大的!

  白鸾昭闭上眼睛,良久没有动静,就在众人开始议论的时候,白鸾昭睁开眼睛,伸出了右手。

  左手始终没有抬起。

  众人皆是疑惑。

  音乐声缓缓响起,听这开头是杨老的成名作《谎》。

  这曲子音调诡谲多变,十分难驾驭,圈内很少有人能够弹奏,这白鸾昭竟敢在祖师爷面前班门弄斧,真是……

  众人心里还没想完,却突然觉得音调不太对。

  这、这不是《谎》!

  不对,不对不对,仔细听却又是谎的节奏,只是中间许多尖锐的部分被删改了,音调空灵,轻飘飘的捉摸不定,随后突然又激昂。

  而且这位白小姐弹起琴来时,给人的整个感觉就都变了。

  在高蔓拉着她亮相时,她目光懒散,一举一动虽然优雅,却给人没什么力气的感觉,好像饿了几天没吃饭。

  可是当她坐在钢琴前,那双眼睛明亮如星辰,弹得是现实,神态是梦想!

  一曲毕,众人强忍住鼓掌的冲动,面面相觑。

  原版的《谎》激烈沸腾,让人听着起鸡皮疙瘩,共情时激愤难忍,会联想到一生中那些骗过自己的人和事,恨不得拿起一把刀宰人。

  可是白鸾昭的谎,因为是单手弹奏,所有的调子变得简洁,可是整首曲子迂回婉转,前期隐忍不甘,后期却悠扬婉约起来,最后却是以重音结尾。

  就好像一个善意的谎言,气愤、痛苦、纠结、暖心……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人一直提着一颗心,等待完美的结局。

  然而,最终等到的却是深深地一刀。

  谎,终究是谎。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初闻不知曲中意,再闻涕泪满衣裳。

  悲伤、遗憾、释怀。

  如何让人不想叫好?

  可是他们都是成年人,最擅长的,就是隐藏情绪。

  这曲子被擅自篡改,杨老没发话,他们怎么敢有动静?

  杨老能有今天,除了他肯努力,最重要的是人家根正苗红,家族势力庞大。

  杨老沉着脸,迟迟没做反应,众人大气不敢出。

  高蔓心中大喜过望。

  白鸾昭完蛋了,自作主张擅自篡改,杨老估计气的说不出话了。

  她做出着急的模样,“杨老,鸾昭她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她……”

  “好!”

  突然,杨老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带头鼓起了掌,拍的力道很大,看得出来杨老是真激动。

  众人松了口气,纷纷把刚才憋着的劲儿使了出来。

  瞬间,掌声雷动,音量胜过刚才高蔓的三倍不止,并且掌声久久不散。

  高蔓很迷茫,但还是僵硬的笑着随大流鼓掌。

  高蔓其实钢琴弹的很一般,没天赋也不乐意练,刚才那曲子是为了艳压白鸾昭特意练的。

  她只听懂了白鸾昭篡改曲子,却听不出其中门道,就算觉得好听也不觉得有什么奇妙,横竖篡改就是错的,杨老肯定动怒。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杨老走到了白鸾昭跟前,仔细的打量她,“名副其实,钢琴天才当之无愧!”

  《谎》是他年轻时候作的曲,那个时候啊,年轻气盛,阅历并不够,在当时,那是他全部的才华。

  可是过了些许年,他再回头听,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虽然普罗大众流传盛广,评价也相当高,但是他心中就是觉得不够好。

  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刚才,听到这孩子弹的曲,他心中扎根多年的刺,没有了。

  听完之后,他一直没能缓过来,过往的种种浮现在脑海,太多的遗憾让他悲从心来。

  “好,好好,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杨老老泪纵横,“孩子,你可愿意,交我糟老头子这个朋友?”

  众人见状,纷纷瞪大了眼睛,尤其是高蔓,下巴都惊掉了。

  包括蔚母。

  刚才她本想为白鸾昭解围,但看她从容不迫的模样,她就没有出面。

  她总觉得,这孩子,是有点东西的。

  杨老在媒体面前严肃犀利,平日待人虽然看起来爽快,但斤斤计较的很,较真又傲慢,哪个没被他呛过几句?

  如今杨老居然对一个小辈说要交个朋友,真是活久见。

  这位白小姐啊,也真是运气好。

  然而,却见那白小姐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再一次震惊了。

  疯、疯了,真是疯了,不想混了吧?

  居然当众拒绝杨老!

  “她愿意她愿意的!杨老,她刚才头上飞了只蚊子,摇头赶蚊子呢哈哈哈哈。”

  高蔓虽然想看白鸾昭出丑,但也不能让她连累了她。

  得罪杨老,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白鸾昭皱眉,推开高蔓,不满的看着她。

  刚才高蔓说要弹琴的时候,她就在琢磨着该怎么办了,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改曲。

  虽然是招险棋,但显然效果不错。

  至于为什么拒绝跟杨老交朋友,那是因为没必要。

  跟她交朋友,没什么好下场。

  白鸾昭还没帮云衡的事情搞定呢,又来个新朋友,而且年纪这么大,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她罪过就大了。

  “杨老,她闹着玩儿呢,她就爱开玩笑哈哈哈。”高蔓接着打圆场。xǐυmь.℃òm

  杨老却不介意,“没关系,白小姐哪天缺朋友了,尽管回来找我,我杨天恒友谊的大门会一直为你敞着!”

  众人嘴角抽了抽,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杨老还挺中二的呢。

  白鸾昭微笑点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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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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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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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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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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