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路边,黑色的依维柯大金杯,开了前照灯。
瘸子张细细地打量了女尸一遍,又说了一句没问题。
我点了点头,低声说好。
瘸子张的经验,是要比我老道的。
应该是我才第二次背尸,太敏感了?
压着嗓子,我低声喝道:“死人命终去!夫婿送至亲!”
“黄泉有路走,家里莫停留!起尸离地!”
话音在夜空中回荡,一股热气从身体内流淌至四肢百骸!
我背着女尸,迈步朝着金杯车走去。
瘸子张在我身边领路。
经过杨聪家门前的时候,站在那里的杨聪,却忽然笑了笑。
说实在的,他笑得嘴巴都咧到耳后根了。
我眉头下意识拧了起来,扭头看了他一眼。
瘸子张皱了皱眉,但并没多言,只是催促我快些走。
一转眼,到了金杯车后边儿。
瘸子张帮我拉开了后备箱。
里头垫着一张白布,布上还有符。
我立即将女尸放在了那张符布上,随即纵身上了金杯车,警惕无比地看着女尸。
她并没有别的变化。
瘸子张和我点点头,关上后备箱,转身走向金杯车副驾驶。
很快,车发动了。
我下意识的又从车窗看了一眼院子门。
杨聪还站在那儿。
我却瞧见,他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脸上的神情更是厌恶。
皱了皱眉,再看女尸,我摇了摇头。
我们此行,是来送女尸去火化,不让她闹鬼害人。
钱拿了,事儿办了,该说的也说了,其他的事情,我们管不着。
车缓缓地朝着村外行驶而去,这期间我一直很警觉。
因为我怕女尸出问题。
不多时,我们就到了村口。
突然间,车一个晃荡,猛地停了下来!
我心头一紧,本能的问了句:“秦姨,怎么了?”“有人拦车。”秦六娘的话音不怎么好听。
我扭头往前看,才瞧见,我们车头前边儿,站着一个人。ωωω.χΙυΜЬ.Cǒm
那人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运动衣,被金杯车的大灯照着,脸都是苍白的。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们的车!
瘸子张低声道:“死人上路,拦车的拦的不是车,是宿怨,绕过去。”
我吐了口浊气,瘸子张反应要比我快一些。
其实,死人上路,不只是拦车这一种,还有很多地方,会挡着棺材,甚至堵在路中间不让人去下葬。
这都是生前和死者有仇怨的,或者其它口角纷争。
人死灯灭,却要了却生前宿怨,往往这时候,会由子嗣家人出面,说上几句好话,或者给出一个白事儿的封口钱,就能将事情了断。
这一趟杨聪没跟着来,就只能照着瘸子张说的,绕路。
秦六娘用力按了按喇叭,那人没让,她只得换了方向。
很快,我们就绕过了他。
村路太窄,车身却还是和他擦肩而过。
他脑袋朝着车窗这边扭了过来,睁大了眼睛,似是要看车窗里面。
这样近的距离,我刚好看清楚他的脸!
二十出头的年纪,虽然看似狼狈,但实际上,他还有些帅气。
只是,他脸和眼神,都太痛苦,太悲哀。
车速变快,那人消失在了窗外……
可车内的温度变了。
那女尸头顶的符,居然完全发黑,脱落了下来。
她一双眼睛睁开,流淌下来的是两道血泪。
而她嘴角怪异地抽起,这又哭又笑的表情,绝非幻觉!
车又是猛地一顿,女尸的尸体,竟然朝着后备箱门撞去!
我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肩头。
那股大力让我一声闷哼!
不过我堪堪抓住了尸体!
我丝毫不怀疑,如果我失手,她绝对能撞开门下车!
这时候,车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晃起来!
秦六娘惊疑的话音传来:“这么凶?刚才不还好好的?”显而易见,车的晃动,和女尸有关!
瘸子张沉声道:“六娘,你稳住车,红河,你稳住尸身,刚才那男人有问题,过了这段路就好了。”我呼吸凝重,浑身肌肉绷紧。
当感觉到尸体稳定的那一瞬间,我快速松开一只手,反手掏出来了一根锁尸的铜爪,直接扣中了女尸的肩头!
另一头的朱砂绳则紧紧的攥在手中!
铜爪镇尸,再加上我还有一手压着尸体,这女尸彻底平静了。
金杯车行驶也变得平缓下来……
我喘了口气,还是没松手。
又过了一段时间,当我腰身都觉得僵硬的时候,金杯车停了下来。
“到了。”瘸子张喊了我。
我扭头看了一眼车窗外。
外边儿是一个厂房的大铁门,门头上贴着几个掉漆的大字,仙桃第三殡仪馆。
火葬场现在都不直接叫火葬场,因为会惊尸。
后备箱门被打开,我先下车,最后才将女尸背在背上。
铜爪我依旧没松开,朱砂绳缠绕在手腕上。
刚才的事情,还是让我心有余悸,瘸子张赞赏地点点头,说我刚才反应很快,很不错。
我勉强笑了笑,可我依旧不太自在。
瘸子张同样皱眉瞥了一眼女尸,说了句:“还真是情杀尸,应该是怨主来了,老张叔要老眼昏花了,不过送到了地方就好,有惊无险。”
秦六娘下了车,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本来以为赚个小钱,结果差点儿出车祸折进去,刚才那拦车的男人,应该有问题,甚至可能和女尸的死……
她话还没说完,瘸子张一把就捂住了她嘴巴。
“红河,送它进归处吧,六娘,话不要乱说,等会儿你就通知杨聪,明天来领骨灰。”
我不多言,背着尸体,朝着火葬场里头走去。
秦六娘不多说话了,和瘸子张一起跟着我走。
几分钟后,我们到了一片平房的区域。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儿,还有挥之不散的尸臭。
路边的那些灯,都极为晦暗,随时会熄灭一样。
瘸子张领着我到了一道门前,这期间,秦六娘在打电话。
一两分钟,来了个火葬场的工作人员,示意我们进去。
我一直将女尸背到了焚化间,放置在了灵棺中,才彻底松了口气。
等会儿灵棺就会被推进焚化炉,将尸体烧成骨灰。
焚化间挑梁很高,焚化炉也做成了房间的样式,从1开始,我至少看见这焚化间里,有六口这样的炉子。
这种数字,同样有所寓意。
瘸子张和我点点头,往外走去。
很快,我们离开了火葬场。
回到了金杯车上,秦六娘蹙眉说了句:“杨聪的电话怎么打不通了?”
瘸子张淡淡的说了句:“钱给了就行,发个短信通知他去领骨灰,别的事儿,和咱们无关了。”
秦六娘点点头,说也对。
车上了路。
不多久,我们回到了老街铺子。
可上台阶的时候,我竟莫名其妙的平地摔了一跤,手上还磕破了一个口子。
瘸子张脸色不太好看。
秦六娘左右瞅了瞅铺门口,伸手便从腰间摸出来一个小罐子,循着台阶撒了一圈。
结果,台阶面上,出现了几个小小的脚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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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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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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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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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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