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周庭修名声大噪,对于他总是上课走神打瞌睡的种种行为都有了正面的解释,学校也对先前因周庭修的优异成绩而将他的家庭情况做了保密工作的举措感到十分正确,年段长发话:“难得的好苗子就必须用心地保护起来!”
可是这也等于给了老师们一道难题,他们都有些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教育这名拔尖的学生,感到欣慰与怜惜的同时也非常头痛。
看到光荣榜上的大名后,于晚彻底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周庭修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将学业落下,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信心。
但是于晚知道了自己的成绩后是感到不满意的,她看了看只排在中下游的名字,心里顿时产生一种无力感,一中真是高手荟萃的地方,她已经不像初中时那样努力学习就可以保持好的名次,更何况她还要顾及家务和周慕昀,偶尔还得照顾应酬喝醉酒的贾轻芸。
这周末,于晚给周庭修发了一条短信,说的是一起去疗养院看望孙姨的事,那头很快回复了,不过他没答应,只说有事要忙让于晚自己先去,他过两天再单独去看孙姨。
于晚无奈,只得一人前往。
孙姨所在的这个疗养院是周庆霖投资建设的,当时他送孙姨来的时候已一次性付清了五年费用,而周家出事时王管家也对院长招呼过莫将此事告诉她,故而周庆霖入狱之事孙姨一直被蒙在鼓里。
于晚来的时候收敛好情绪,一切仿佛从前那般。孙姨拉着她问最近情况,亏得于晚已提前准备好说辞才不至于漏了馅,硬给孙姨囫囵过去了。
而此刻周庭修和宁子正在帮岳峰一起照顾时日无多的外婆。
岳峰的家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家,因为他所住的地方占了马路围墙和居民楼之间的过道又用砖头多砌了两面墙打造而成的。
其实不止他们一家,周庭修看到这里有许多户人都是这样,只有一扇门,窗户是搭建的顶盖与马路围墙之间空出来的一处通风口。
周庭修弗一见到这般场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来经济繁荣昌盛的F市竟还有这样的“贫民窟”?
岳峰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不要介意啊,我父母早年出去打工出车祸没了,是外婆将我拉扯大的,她只会捡破烂,我……”他说着突然哽咽起来,佯装口渴,去接了水喝。
周庭修道:“对不起,我刚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不要在意,我没有别的意思。”
宁子将周庭修拉到床边坐下:“岳峰这人也是死要面子的,我网上认识他三年了都不知道情况,后来你们市办一场游戏竞赛他说没有亲友团,我好心从B市过来给他加油还被摆了一副臭脸,差点没掐起来当时,可那会儿恰好他外婆生病住院,我跟着去医院后才慢慢了解到这情况的,不怪你诧异。”
周庭修这才了解地点点头,他从未问过宁子和岳峰来历是因为自己也对他们隐瞒,如今看了这般模样也不曾心生退意,只是担心岳峰多心了去。
宁子见他面无异色,心头舒了一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多说反倒显得尴尬与小气了。
其实岳峰这两年打游戏卖装备赚了一些小钱,不过对于F市的房价来说却还是沧海一粟,外婆年纪大了不想离开家里住医院,故而他只能请护工来,可一般的护工看到这样的环境哪里愿意接手,现在这位也是家中缺钱才答应下来的,今天她打电话说外婆方才昏睡不醒叫了好多次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岳峰听后立刻赶了回来,周庭修和宁子这才一起跟到他家里看到这般情况。
外婆年纪大了,时而精神不济,时而记忆紊乱,常常提起一些过去的事情,这会儿他拉着岳峰的手道:“小立啊,我就只有美芬一个女儿,她跟着你一起去外地,你要对她好啊!”
小立是岳峰爸爸的名字,她这会儿是将孙子认成了女婿了。
岳峰许是经常碰到这种情况,也点头应道:“是是是,我一定对她好,不仅是她,我也会对您好的。”
外婆听罢很高兴:“你们赶紧给我生个外孙我就更好啦!”
三人陪着外婆絮絮叨叨了不到半小时,她就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周庭修问道:“有没有看过医生?”
岳峰耸拉着脑袋道:“医生说这是人老了常有的现象,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慢慢就去了……”
周庭修一时说不出话,只得拍拍他的肩:“有事就跟我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岳峰也不推辞,重重点了点头。
三人又回到了宁子临时在岳峰家附近租的小公寓里开始了各自的事情。
岳峰蹭着这里的无线网络开启了疯狂的游戏模式,宁子前段时日听取周庭修的建议试着自己开发一些程序没想到还挺有意思便一头扎了进去。
周庭修看似最清闲,他打开电脑浏览着不论大小的各类新闻,累了就随手翻一翻课本,时而动笔写一写时而一扫而过。
宁子看到了便问:“你不是都会了吗?干嘛还翻它们呢?”
周庭修笑了笑:“会了也不代表考试的时候可以全对,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宁子打趣道:“呦,最怕学霸肯上进,让我们这些学渣如何自处啊?”
“我是学渣,你不是。”岳峰突然头也不抬地应了这一句。
周庭修道:“是啊,在你面前我就是鲁班门前耍大刀。”
“过于夸奖了!”宁子嘻嘻笑道:“我正经读书可不行,就是会些旁门左道,而你不同,样样精通。”
周庭修闻言思忖了片,刻问道:“宁子你怎么不继续读书呢?”
宁子倏然变得落寞:“从小我就不爱读书,调皮捣蛋是出了名的,当年是我们数学老师鼓励我去参加竞赛,我这辈子也就碰到这么一个老师对我真心相待,所以那个暑假就拼了命地准备,能杀到首都也算是运气吧。”
他顿了顿,眼眶蓦地红了起来:“谁知道那数学老师得了癌呢,他一走,我也就更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到天黑,叫了外卖继续各做各事,期间宁子开了酒,和岳峰时不时吹两瓶,周庭修却只抽烟。
“你今天要回去啊?”岳峰问道。
周庭修颔首。
宁子有一辆二手破车,据说是年轻时黑了一个富豪的账号,自己留了两万块剩余的都随机发给有缘人了,而这二手破车就是两万块买来的。周庭修家比较远,他不回去时也和他们同醉,而今天这架势定是要借这车开回去了。
可是周庭修在车上的时候又有些后悔,自己这时回去又是干什么呢?不是一直都尽量不去想她了吗?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拿起手机翻开企鹅消息,看着和于晚的聊天记录,心想今天放了她鸽子,就权当做给她道歉吧。
至于究竟是真心要道歉还是终于说服自己寻了理由去见她就只有周庭修自己知道了。
车子开到小区楼下停好,开车门时视线却恰巧落在了对面一辆没关车窗的宝马上,周庭修的眼神顿时危险起来。
贾轻芸坐在副驾驶上,她正要下车,却被男人扣住了腰身。
周庭修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也看不清男人的面容,但他实实在在瞧到了贾轻芸眉目传情似拒还迎的娇羞模样。
原来加班是做这事啊。周庭修心里冷笑。
下一秒,男人覆了上去压住了贾轻芸,两人耳鬓厮磨不一时副驾便被放倒下去,两具身体交缠一处。突然男人像是被推开了,而后宝马的车窗上升,彻底与外界隔绝。
周庭修用尽全力才不让自己出去将人拖出来,他气得笑了,原来周庆霖是为了这么一个女人放弃了妈妈放弃了自己,原来她的戏可以演地这么好。
于晚听到卧室门开启的声音回头一看,乍见到门口站着周庭修的时候不由愣住了,不过反应过来后她开心地几乎要跳脚:“哥哥!”
周庭修强自扯出一抹笑来:“嗯。”
现在已是晚上十一点,周慕昀早早就在于晚的故事中睡着了,于晚也只能趁安静的时候抓紧时间多学习。
周庭修想起楼下那对男女时不由皱眉,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得甜美单纯的女孩,心头泛着丝丝疼惜。
“周末就早点睡。”
“我这次没考好……”于晚颓然地低下头。
“……我知道。”周庭修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用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身上做。”
“妈妈很辛苦,我只是想替她分担些。”于晚微笑着抬眸看他,眼中有光,扑闪扑闪的眨着。
周庭修发现他此时恨透了于晚这样的笑,可又恨自己不够狠心将她拉下去看清楚现实。
他想,他愿意她一直这样笑下去。
于晚不明白周庭修为何脸色变了又变,担心地问道:“哥哥怎么了?”
大门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周庭修立马大步上前将电灯关掉,顿时房内一片黑暗。
“你干嘛——”
“嘘——”周庭修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说话。”
于晚立刻噤声,她双手拉住周庭修覆在她唇上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你怕不怕黑啊?”
黑暗中,周庭修的触觉尤为敏锐,掌心握着那双柔弱无骨的手,耳畔是她的轻声细语,此时竟让自己只想着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不怕,有月光。”
帘子没有拉上,月华似水透过玻璃窗打在地上,落在于晚的睫毛上,轻轻柔柔的,像是展翅的蝴蝶,要飞进他的心里。
“小晚帮我煮份醒酒汤。”贾轻芸躺在沙发里揉着太阳穴唤道。
于晚不敢应答,贾轻芸又唤了一次还是没听到声音,不由嘀咕:“今天睡得这么早?”
于晚的心怦怦跳,快崩出嗓子眼了,好在贾轻芸也没进房来看,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又好像是厨房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而后便彻底消失,她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哥哥你怎么回来也要瞒着妈妈呢?”于晚关切地问道。
“有点事,待会儿就走。”周庭修本想今天睡这儿的,可是看着眼前这般场景,他知道自己不能多待的。
“我、我能不能问问你最近都在做什么啊?”于晚忐忑不安地借着月光看向他的眼睛。xǐυmь.℃òm
“不能。”周庭修下意识躲开。
“……噢。”于晚失落地点点头。
“不是做坏事。”周庭修补了一句,自己都不曾发觉这语气有多么迫不及待,似乎生怕她误会了一般。
于晚果然开心起来:“嗯,我一直都相信你的。”
周庭修离开的时候慌不择路,回到车上狠狠地抽了一根烟。
烟雾中,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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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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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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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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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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