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看到阮元,那彦成也不禁回想起自己一生往事,少年时立志报国,中年时几经起落,到了临终之际,竟是一世功名,尽赴流水。也向阮元苦笑道:“伯元,这几日我回想当年旧事,想着咱们考中进士那个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后来和珅就擒,朝政一新,那时候我还想着,能够立功报国的机会终于到了。可是……不想三十四年,我竟是四起四落啊?到了如今这临终之时,还落得如此下场,哈哈,我名叫那彦成,可到了这定论之际,却是一事无成啊?伯元,我每次回想起来,都是惭愧不已啊,我……我九泉之下,可如何去见玛法他们呢?”
“东甫兄,其实这三十多年,你所立功勋,也一点都不少啊?或许外人不知,可我都记得呢。”阮元眼看那彦成失落如此,也只好开导他道:“东甫兄,你川楚战场和滑县之役,俱有大功,这军功可是你舍身奋战换来的啊?在广州,你也招抚了不少海盗,在甘肃,最起码那年大灾,百姓都得到了放赈啊?这些年你平了青海野番,新疆定立章程,伯克补任再无冗滥之状,这不也是一大功吗?只是……或许东甫兄遇到的事,要比我遇到的困难得多,剩下的,也都是天数了。就算我平日回想旧时所办之事,尚不能尽善尽美,东甫兄又何必如此计较呢?”
“是吗,我……其实我清楚,论抚境安民,理财治吏之能,我远不如伯元啊?伯元,你做督抚的才干,在我看来,乃是首屈一指,只可惜……可惜当年万柳堂之会,你我、煦斋,还有那几位督抚,咱们立誓再兴盛世,共扶朝政,可如今呢?当年的六个人,亡故者二人,命不久长者二人,煦斋他也……如此说来,也就剩下你……你一个人了啊?”那彦成无力地感叹道,阮元自知他所言确是事实,十四年前的万柳堂总督之会,其中蒋攸铦和黎世序已经去世,那彦成和孙玉庭寿数无多,英和虽听闻也要开释回京,但宝华峪之事一起,英和便彻底失去道光信任,再不能有所作为,只有自己尚是朝廷宰相,尚有为政之能了。
而万柳堂之会前几个月,自己和其他五名总督一同与嘉庆会宴,当时嘉庆尚念着十年之后,可以和各人同聚,不想到了这时,不仅嘉庆已故,六总督中尚在任官之人竟也只剩下自己。回想当年己酉科会试,能称得上好友的同科进士,胡长龄、汪庭珍、刘凤诰、钱楷、伊秉绶等人也早已离自己而去,若是那彦成也离开人世,那己酉科相熟的同学,便即尽数凋落了。想到这里,阮元自也是悲从中来,一时无言。
“伯元,如今我……我是不行了,但你这为官之路,却也……”那彦成看着阮元,似乎还有一件事想要交待,又对阮元叹道:“当年咱们都想着,若是你继续如高宗皇帝之时那般得受重用,少说能做二十年宰相,可你这补任协揆,也不过一年啊……谁知道,谁知道咱们都不行了,可首辅之位,却是曹振镛一连坐了十三年呢?伯元,曹振镛的事,你一定要小心,高家堰的时候、宝华峪的时候、黄玉林案的时候,你说那曹振镛何尝有宽恤大臣之念呢?可就是这一件件事下来,昔日敢于言事,有所作为的几位大臣,如今全都不在了……听说我罢官之事,那曹振镛也是一般言语,那若是你也有什么闪失,我想……他、他不会放过你的,你可……可务必要再谨慎些,绝不能……绝不能给他留下把柄啊?”
“东甫兄,我……我知道的。”阮元也向他点头答道。
“还有最后一件事,我……我生平文书折奏,都有底稿在家,我……我想着编成文集,可如今我这样子,也已经做不到了。伯元,我死之后,容安和容照会把底稿送给你,到时候,你……你帮我编定一下,如何?”那彦成又向阮元问道。
“东甫兄,这件事我会办的。东甫兄的文集若能留下,想来后世之人,是会给你一个公允的评价的。”阮元清楚这已是那彦成最后的遗愿,便也毫不迟疑地答允了他。
那彦成点了点头,便即无言,阮元也安慰了他几句,随即别去。此后不过五日,那彦成便即与世长辞,终年七十一岁。道光念及那彦成虽几经起落,可终究多有功勋,还是依例赐予祭葬,并加谥号文毅。此后阮元也将那彦成文章编定,成《那文毅公文集》一部,流传后世。
次日阮元便来到圆明园,正式觐见。阮元入京之前,便已将孔璐华病故的消息告知了道光,但到了入觐之日,阮元却也想着与道光会面,还是公事为重,是以自己家事便即没有再提,只是向道光汇报了车里土司内乱一事,并言明自己已经率部平定,刀绳武只剩下余部尚在边境苟延残喘。道光听了阮元汇报,自也满意,只是对于车里善后之事,道光却还有一些忧虑之处,便又向阮元问道:
“阮元啊,这车里的事,朕昨日接见南掌使臣的时候,他们正好也提起了。其实你说这刀绳武兴兵攻打其叔父,又多纳南掌、缅甸边民,就凭这两条,朕也觉得他不该再做这个土司了。可南掌使臣却有另一番说法,他们说刀绳武的父亲刀太和在世之时,在边境颇有威望,深得周边土司信任,所以很多土司明里不言,心中却支持那刀绳武,毕竟刀绳武也是刀太和嫡子,继承车里宣慰使本是理所应当。而他们也认为,土司之间的内斗,其实朝廷不该过多参与。这样说来,刀绳武虽然已经逃遁,可下一任车里宣慰使,咱们要是选任非人,只怕边境会留下隐患啊?”
“回皇上,如果是这样的话,臣……有个办法。”阮元沉吟半晌,也向道光提议道:“如今刀绳武已然逃亡,车里暂无土司,刀太康算是离兄长刀太和关系最近的人,但刀太康年事已高,只怕即便让他接任土司,他也无力再将这土司做下去了。而刀绳武私自攻打其叔在先,聚集边外之人在后,有这两条大错,朝廷就不应该再让刀绳武做这个土司。边外之人只知道刀太和旧日声望,却不知若是继续让刀绳武留任车里,那等于说边境再出了类似的情况,朝廷都不该过问,长此以往,边境只会大乱,所以我们要理解其他土司所念所想,却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如今最好的办法,当是取一折中之法,刀太康另有长子刀正综,臣想着可以把刀正综过继给刀太和,承继刀太和一脉。这样在其他土司看来,车里依然是刀太和的子嗣在做土司,可见朝廷尚记得刀太和旧日恩德,他们就不会有二心了。而刀太康能看到其子继任宣慰使,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臣如此之法,或许尚有不周全之处,还请皇上圣断。”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这样,车里宣慰使继任一事,朕就继续交给你去办。让刀正综过继给刀太和,之后就任宣慰使吧。”道光也肯定了阮元的建议,想到边境之事,又对阮元说道:“这两年南方各地,情况都不好,赵金龙这一仗打了九个月,台湾那边,张丙、陈办二人聚众攻打嘉义县城,这也是正月里方才剿灭。你回了云南,边境各族百姓之事,都要继续妥善办好才是。”
道光所言张丙、陈办之事,乃是道光十二年秋发生在台湾的一场民变,由于这一年福建歉收,加上台湾闽、粤移民素来不和,多有械斗,粤民陈办认为官府偏袒闽人,遂聚众与官府相抗。当地另一名颇具名望的粤民张丙则是因米商陷害其走私粮食,加入了陈办反清队伍之中,二人所部一度围攻嘉义县城并杀死知县,直到年初方才被官军平定,这场民变也持续了三个月。道光即位以来,民变原本不多,赵金龙之役与张丙、陈办之役算是十二年间规模最大的民变,是以道光对南方各省也颇为忧心。阮元见状,也只得向道光答道:“皇上所言不错,臣回到云南,自当竭力办事,定会保证边境安稳。”
“你夫人的事,如今怎么样了?你前来之际,竟然遭遇如此丧事,想来也不好受吧?”说到这里,道光也开始问起阮元家事。
“回皇上,内子与臣成婚近四十年,确是臣之良配。如今她不幸故去,臣……臣自然心中难过。”阮元自也不敢欺瞒道光,只好如实答道。
“你夫人年纪也大了,剩下的……总是命数了。其实朕听闻你要在今年二三月间前来朝觐,还想着京中有一件要事,或许你可以办呢?如今之状,却不知……不知你可否还能去做啊?”看起来,道光并不知道孔璐华真实年纪,想着阮元已然白发苍苍,那孔璐华大概也已经是古稀之年了,便如此与阮元言道。而阮元自也听得出来,道光能让自己在入觐之时另外去办要事,那么这件事绝对不小,而且道光也应该是看重自己,方才如此相言。既然如此,这件事多半也推却不得。
“请皇上示下。”阮元答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阮元更新,第六百一十章 旧人之别(那彦成篇)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