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江宁,方荣升野心仍未消减,以为阮元明察秋毫,只是阮元聪明,百龄未必有这般才智,便即故技重施,想要用自己发明的“文字”在江宁制造恐慌。可百龄早已得到阮元告知假文字一事,又怎会再被方荣升蒙在鼓里?很快百龄便即顺藤摸瓜,将方荣升擒获。百龄却对方荣升毫不客气,得了嘉庆谕旨,便即将方荣升在江宁凌迟处死,一场闹剧也就此落下帷幕。
就这样,自癸酉之变起笼罩在大江南北整整两年的恐慌与不安,逐渐烟消云散。
数日之后,嘉庆新的谕旨也送到了南昌,原来嘉庆经过两年对天理教余党的严厉剿捕,也终于认识到孔璐华之言乃是事实,大张旗鼓的搜捕祝现等人,只会给他们更多机会逃脱,反而让百姓徒增纷扰。所以嘉庆开始声明,捉拿逃脱之人一事虽不能怠慢,但无需公开清剿,而是要以秘密查访为先,一旦消息确凿,再迅速出动官兵精锐予以擒拿,不得因抓捕逆党之事侵扰百姓生计。对于小说,只要无碍风俗,劝人从善,则自可传讲,朝廷不再严禁。事实上,由于查禁小说在嘉庆一朝并不能给各省督抚带来多少实利,嘉庆也没有更多强制要求,小说中虽仍有部分禁令,却已然形同空文。
如此,阮家内部的种种分歧也渐渐消解,很快便即恢复如初。
冬去春来,转眼已是嘉庆二十一年正月,南昌的东湖之上已然渐渐化冻,可以行船。阮元这日也携了一家众人,一并前往东湖上的百花洲游玩,百花洲在东湖西南,春夏之时百花盛开,更兼湖水清澈,亭台楼阁历历可见,乃是南昌城内风景绝佳之处。只可惜这是正当初春,寒气未褪,百花洲一带只有数百株梅花迎寒而立,一旁岸上的柳树,有些已然开始抽出新芽,其他树木却依然略显萧瑟,相比于以往春天,这一年寒气明显更重了些。
看着四周水面幽静,梅花颜色尚属鲜明,孔璐华、唐庆云、阮安也凑在一起,开始吟诗联句。不过片刻,一首七言律诗便即作成,阮元在一旁看得有趣,过来看时,只见一张素笺上已然写道:
沙堤高柳受东风,景与官斋自不同。
四面湖光孤屿外,一春诗思百花中。
云窗虚拓苔岑小,水阁遥分竹径通。
曲折回栏皆倚遍,欲归还恋夕阳红。
前三句为孔璐华所作,四五句出于唐庆云,六七句出自阮安,最后一句仍是唐庆云收尾。
“夫人兴致不错啊,看起来今日来这百花洲一次,若是不能作些诗句回去,这初春风景,却也可惜了啊。”阮元看着三女联句,也不觉点头笑道。
“哈哈,正是如此。不过话说回来,夫子今日心情也很好啊,这些年过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夫子这样轻松呢。”孔璐华也对阮元打趣道。
“是啊,去年可是难得的丰收之年啊。而且我看这天气,估计今年也是一样风调雨顺呢。”阮元也对各人说道:“前年冬天我来江西的时候,只觉入冬之后,寒气甚于已往,当时还担心呢,想着要是天气一直这样寒冷,不能回暖,那这收成可就麻烦了。不想去年雨水有节,温度适宜,江西竟然全省丰收了!我做了十年巡抚,这还是第一次呢。而去年冬天,天气还是一样的寒冷,那是不是说,虽然冬季冷了一些,夏天却可以换来又一个丰年啊?”
“夫子,冬天天冷,和夏天丰收,这之间有联系吗?或许只是巧合呢。”孔璐华也对阮元打趣道:“反倒是去年这一个冬天下来,我们姐妹几个年纪也大了,都觉得不好过呢,明明是江南,却要把京城里的冬衣都拿过来穿上,方才暖和一些。若是这样的寒冬再来几年,我们折了寿数,那可如何是好啊?”这话虽是戏谑之言,可到了这一年,孔璐华与刘文如也已经年满四十,昔年的青春光景却也一去不复返了。
“唉,若是这样,今年冬天却也要想想办法了,既不能让你们伤了身子,以后呢,最好还是继续丰收下去,却也不容易啊。”阮元不禁感叹道:“不过这好事啊,可不只这一件,你们还记得镇江的王柳村一家吗?我守制之后,曾托柳村帮我编定江苏国朝已降文人诗作,就在前日,柳村给我来信了,这一百八十三卷的《江苏诗征》,柳村已经编修成了!我在浙江就已经编成《两浙輶轩录》,再加上《淮海英灵集》和柳村这《江苏诗征》,咱们江浙一百七十年的诗文佳作,就可以流传下去啦!”
“哈哈,那真是可喜可贺呢!不过……夫子,你这说起他们王家,我却也想起来了,当日曲江亭诗会,和王家姐妹一别,如今也有整整九年了,还真是有些想她们了呢。”孔璐华听阮元说起王豫之事,却也意外想起了当年曲江亭吟诗的风景,如今阮元连放外任,距离扬州越来越远,当年的安乐时光竟也难以再得了。
“夫人,今日咱们是来作诗的,还是放轻松些为好啊。你看,这京城也有好消息呢。”阮元又从怀中取了一封书信出来,笑道:“你们看,常生和蘩荣在京城,已经有孩子啦!说是现在都五个月了,再过些时日,我也就能做爷爷,夫人、书之、月庄、古霞,你们也都是祖母了啊?还有啊,常生今年就可以从国子监结业,听说常生在那边读书从来认真勤勉,瑟庵主管国子监,也一直对我夸他呢,瑟庵说了,常生这个样子,只要如期结业,授个六部主事不成问题的!”
“是吗,常生也出息了呢!嘻嘻,古霞,姐姐记得今年你才二十九,你也要当奶奶啦!”孔璐华也对唐庆云调笑道。
“夫人你又笑话我!嘻嘻,夫人该不会是觉得今日作诗,已是做不过我了,想要用这等手段来欺负我啦?夫人你看,方才咱们对的这首联句,我写的这三句,可比你写的精彩多啦!”唐庆云自然不敢示弱,与孔璐华可谓毫不相让。
“你胡说,明明是我写的三句更好!夫子,今日咱们来了,却要写什么啊?哼哼,只要是我擅长的题目,古霞,你今日输定了!”
“夫人、古霞,你们也别再争了。你们看,今日这岸上虽说名为百花洲,可真正开放的却只有梅花一种啊?要不,今日咱们作诗,就以梅花为题,如何?”阮元见家人和谐欢乐,也主动为各人助兴道。
“好啊夫子,这个题目我最擅长了!”
“夫人,说起咏梅诗,我可还记得呢,夫子那四库未收书里面,有一部就是……是元人韦珪的《梅花百咏》!那本书我可是从头到尾都看过呢,夫人,我可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啊?”
“我……我没看过又怎么了,这咏梅诗句,我还用看前人诗作么,你且看着!”
……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各人也已经渐渐完成了自己的诗作,一一送到了阮元桌上。阮元看着这一日孔璐华所作诗文,乃是:
但觉春风暖,溪梅破绿痕。
人寻桥上树,鸟度水边村。
波影浸花影,冰魂绕梦魂。
扁舟谁载酒,一棹散温馨。
见刘文如诗句时,其中“云里寒香影,枝头翠羽声。”一句,亦是开阔清明之作,阮元也点了点头,又看向谢雪和唐庆云文字。
谢雪之诗乃是:
奇绝梅花势,蟠根曲节生。
低枝缠鹤梦,屈干引诗情。
雪压繁葩重,香萦瘦影横。
仙桃如可比,应是出蓬瀛。
唐庆云之诗则是:
我爱疏梅好,扶持待早春。
只宜横淡影,未许落轻尘。
深夜愁寒重,清楚护粉新。
莫教吹玉笛,留伴咏花人。
“唉,你们诗作写得都不错啊,要是由我来评个高下嘛……还是夫人和古霞两首比较不错。可是夫人,你和古霞诗句不相上下,要是非得论个高低出来,我可没这个学问了啊。”阮元一边看着诸女诗句,一边也对孔璐华和唐庆云笑道。xǐυmь.℃òm
“嘻嘻,夫子,你要是想护着夫人,就直接承认嘛。”唐庆云也对阮元笑道:“夫人,你还总是嘲笑我呢,说我写诗太过随性,这话你也说得出来啊?你这孔府千金,衍圣公的亲姐姐,诗句中还不是有这‘载酒’之言?看来啊,夫人其实和我也没什么不同嘛?”
“古霞,你也少得意了,你看看自己诗作,写得多直白啊?这作诗第一在于气韵,你一开始就将气韵弃而不顾,却哪里有个作诗的样子?”孔璐华反唇相讥道。
“夫人,我记得你之前说作诗第一要做什么的……不是气韵啊?嘻嘻,夫人为了欺负我,连自己的规矩都不讲啦!”
“你说什么呢,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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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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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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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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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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