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时将偷盗仓米、伪造账目之事称为“黑档”,是以高添凤之事,在当时也被称为“黑档案”。“黑档案”爆发之后,嘉庆认为高添凤不过区区小吏,若是仓场官员能够严查粮仓,他就绝不会做出如此大案。是以对于高添凤在通州粮仓这七八年里,所有曾任仓场侍郎的官员,也一并进行追责。托津也当过仓场侍郎,眼看情况不妙,主动向嘉庆请罪,但托津任上失米不多,所以嘉庆也只是将他降级留任,可这时的仓场侍郎李钧简,在任半年便让高添凤盗出仓米数千石,乃是历任仓场侍郎失米之最,眼看李钧简如此失职,嘉庆又如何不怒?是以这日想着黑档一案,便即再下上谕,将李钧简罢官夺职。
而眼看这两件大案爆发,最为震惊的或许不是嘉庆,而是阮元。表面上看,这两件案子确实和阮元无关,可李毓昌案的涉案总督铁保,正是阮元考中进士的己酉科中的副主考,是阮元座师,而李钧简不仅是阮元同科进士,还是当年的二甲第二名,正好在阮元前面一位。不过半年,铁保、李钧简、刘凤诰、任泽和,相继涉案落马,这时距离嘉庆五十大寿,也只剩下数月。眼看己酉科师生如此,嘉庆又如何能够信任阮元?如何相信刘凤诰最后的连号罪名,乃是逼供所得?是以阮元看了邸报,便也清楚,嘉庆对于自己师生,一时间根本不可能再抱有信心,即便刘凤诰向嘉庆申辩,嘉庆也不会听下去了,所以刘凤诰才会心灰意冷,主动承认了连号。
当然,阮元也逐渐清楚,刘凤诰、任泽和之后,嘉庆要动手惩办之人,就是自己。
果然,这时嘉庆想着仓场之事,竟也开始怀疑起地方督抚,便对各大臣道:“你们看看吧,通州粮仓上报,现在粮仓之内,竟有一半都是次米,这是什么天庾正供,又如何做为百官恩赏之用?!想来次米如此之多,他一个高添凤也成不得这般气候,定是地方漕帮,起运之际,就掺杂了不少次米。传朕旨意,所有有漕直省督抚,一律下去严查漕粮之事!若有旗丁水手盗卖漕粮,以次充好的,都速速上报于朕,若有隐瞒,定当严惩不贷!”
“臣等遵旨!”费淳、董诰等人齐声道。
“遵旨遵旨,你们成日口称遵旨,下面办的实事,究竟又有多少?”嘉庆这时竟是余怒未消,又对费淳道:“费淳,你是大学士,又兼管户部部务,这仓场之事本来也在你职权之内,李钧简庸懦如此,你怎得先前全然不知,更无一语言及于朕?!这黑档之事你办完,就暂时归家自省去吧,户部的事,你不用再管了!”
眼看嘉庆如此恼怒,费淳却也不敢再说“遵旨”二字了。
不过数日,对于李毓昌案、通州黑档案的审理结果,也渐渐公之于众,高添凤及其同伙,所有直接参与偷漏粮米、以次充好、添加药剂之人,一律处斩。李钧简革职等候调用,费淳仅保留大学士一职归家家居。铁保革去两江总督之职,遣戍新疆,江苏巡抚汪日章一并革职,削籍为民,永不录用。两件大案,无论直接参与之人,还是相关高层官员,都一并受到了嘉庆严惩。
这时对于阮元而言,或许唯一的幸事,就是两江总督之位因铁保被革职出现了空缺,嘉庆一时没有合适人选,便临时让阿林保做了两江总督,而改任陕西巡抚方维甸为闽浙总督,阮元一向清楚,方维甸为人清廉能干,对海盗也曾力持主剿之议,有了他坐镇福州,对蔡牵的最后一战,胜算自又多了两成。只是福建方面,如果实行分船隔攻战术,能否配合得当尚有疑虑,是以阮元也联系了张师诚,希望八月之初,张师诚可以到台州一次,自己将与他合议围剿蔡牵之计。
但与此同时,嘉庆要求查办漕帮的上谕,也已经到了杭州,阮元便也向嘉白帮问过了偷漏换米诸事,很快嘉白帮有了回复,帮内规矩从来严明,并无水手胆敢盗卖米粮,每次浙江漕帮起运漕粮,也都能妥速完成运粮之事。阮元想着余得水毕竟和自己也有多年交情,应该不会骗自己,便依嘉白帮所言,对嘉庆上了折子,同时到达圆明园的,还有这一年浙江依例上报粮价的奏折。
可面对阮元这样两封奏折,嘉庆却根本不能满意。
“这浙江米价,为何今年还是居高不下?朕记得,去年浙江报了水灾,朕也蠲免了几个县的赋税,有灾荒,米价高些倒也罢了。可今年呢,浙江并无报灾之事,为何米价还不能降下来?!想来也不过是海寇依然肆虐,沿海奸民为求私利,偷漏米粮给了海寇,这才让浙江米价居高不下!阮元这次浙江巡抚,是怎么当的?粮价降不下来,海防不能断绝接济,如此昏聩糊涂,朕要你继续做浙江巡抚有何用?!”
“浙江漕帮并无偷漏米粮之事,阮元到底有没有严查下去?若是每个督抚都像阮元这般,都给朕报漕帮无事,那少了的漕粮是去了哪里,京仓又怎么会出现那么多朽米霉米?阮元究竟在做什么,刘凤诰之事,陆言说早已民怨沸腾,他竟报了个本未得有实据,现在托津的折子到了,刘凤诰有连号之罪!这样想来,阮元说的未有实据云云,不过是他包庇的借口!刘凤诰是己酉科进士,阮元也是,己酉科……”
“今年这几件案子,哪个没有他们己酉科的影子?李毓昌案,铁保是己酉科副主考,阮元刘凤诰,皆以恩师称之,黑档案,李钧简是己酉科,杭州科场案,刘凤诰任泽和,一样是己酉科!嘿嘿,真是好老师,好学生啊,有这般昏庸包庇的老师,也就有这般上下欺瞒的学生!平日空言师生情谊,实则蝇营狗苟,无恶不作!朕亲政十年,对这些人太客气了,这一次,朕若是不出重拳,这天下百姓,还如何相信我大清的国法纲常!”
就这样,阮元的命运,也开始逐渐发生了变化。
嘉庆十四年七月初,新的上谕到了杭州,这次嘉庆对阮元再未容情,而是直接命令阮元停止一切浙江巡抚职务,将浙江政事交予布政使庆格、按察使蒋继勋共同办理。同时,嘉庆让江苏布政使蒋攸铦南下杭州,待蒋攸铦到任之后,阮元便需将浙江巡抚印信交割于他。之后,阮元须入京觐见,等候嘉庆发落。
上谕下达之前,托津和卢荫溥也已在杭州将刘凤诰一案前后文卷整理完毕,便即押着刘凤诰,一道回了京城。阮元接了上谕,清楚这时自己根本无法对嘉庆申辩,而且自己也确有识人之过,只得会同庆格、蒋继勋,以及杭嘉湖道李赓芸,将未决之事一一交接给了三人。之后,阮元回归抚院内宅,闭门不出,只等新任巡抚到杭州接印,便即启程,北上向嘉庆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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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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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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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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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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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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