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赓芸在嘉兴,也收到了阮元的来信,同时钱大昕担心李赓芸为人憨直,竟不从阮元号令,也私下修书一封送到了嘉兴,将阮元保荐他升任一事详加言明。李赓芸看了两封来信,自是惭愧难当,对阮元的猜疑之心尽去,反倒是觉得阮元有恩于己,便应当加倍还报。所以收信当日,李赓芸便收拾了行装启程南下,一到浙江抚院,便向阮元赔罪,希望阮元宽恕他上一年的截船之举。阮元本也不在意这些,又哪里会为难于他?不仅没有一句抱怨之言,反倒力赞他尽心奉公,本就应该得到提拔。随即,阮元也为李赓芸安排了上座,见他歇息已定,便问起赈灾之事来。
“既然中丞诚心相问,下官也定当将下官所知,尽数告知中丞。”李赓芸的回答非常诚恳,道:“其实下官虽在嘉兴,却也知道中丞入浙江主政半年,已经颇有作为,想来中丞对这赈灾之事,也不致一无所知。下官只说下官所见,督抚大员所难及之事,下官大抵清楚,眼下受灾最重的三个府,知府尚属清廉,不至于在他们这一级克扣赈粮。但到了知县,乃至县吏这里,私行克扣之事,便屡见不鲜了。”
“这赈粮发放,最难之处,在于上位者往往不知分发之数,只知发放了事,既然已经放粮,自己便是有功,至于百姓是否得到赈粮充饥,他们有时便不管不问,即便问了,有这许多县吏从中作梗,他们往往也不清楚。同时,需要施赈的百姓,也往往不知自己应该分发到多少粮食,有时日受一餐,便以为是朝廷尽了赈灾之责,却不知赈灾之时,受灾最重之人,每日本该日受两餐。有此‘上不知,下不知’二事,县吏便极易从中克扣赈粮,对上,便言粮食已经分发,对下,则言每日放赈止有此数,甚至有些百姓,尚未得知官府放赈,便已经饿死了。另外,百姓之中,亦有发放不均之事,有时一些中产之民,明明家有余粮,尚能生存,却为了节省自家粮食,冒充贫民前来接受赈济。可另一方面,有些贫民的口粮,却也因此被夺了,进而得不到赈粮。如此说来,这官、吏、民三处,却都要详加筹备才是。”
“生甫兄,以我之见,这官、吏、民三事,官之一事最为简易,只需让各府县详查受灾百姓,之后我抚院依各地百姓数量,对每县分发赈粮定下具体数额,县官见了实数,便不会被属吏所蒙蔽。若是县官心术不正,却也不难,我抚院合藩司早已议定,遣佐杂属吏前往受灾府县,便衣行事,询问受灾百姓,若有知县不称职者,我当即严办。只是不知这次赈灾,受灾府县共需多少赈粮呢?”阮元对赈灾之事自然也有准备,所以二人一言一语,尽数切中要害。
“中丞,方才我已看过这次受灾人数,若各府县并无隐瞒之事,仅金华、处州、绍兴三府,便有三十万人需要赈济。除此之外,衢州、严州,只怕一些府县也会出现饥民,若是为了安全起见……想来除了各府自行开仓放赈,皇上那边,我们还需要四十万石赈粮,才能让百姓平安度过灾情。”阮元这时已将各府县相关赈灾上报公文都拿到了堂上,是以李赓芸不过片刻时分,便已清楚受灾人数。
“生甫兄历任府县,已有多年,我信得过。这四十万石赈粮,我今日便上疏皇上,请皇上截留漕粮,以备赈济之用。”阮元道。
“中丞,若说清查府县官员,如此当以足够。但在下认为,赈灾之要,在于县吏,这县吏的清查,却要更费一番心思。在下多在府县办事,相信一个道理,凡政事,需开诚布公,公之于百姓,百姓方知政事始末,奸吏亦难以从中取利。是以这次赈灾,中丞务要公示各受灾府县,每处受赈几月、每人受赈升斗。依常例,凡受灾十分之民,需给赈四个月,八九分之人,给赈三个月,六七分,是两个月,其余百姓,亦当蠲免赋税,以纾缓民力。每一大口每月,受赈米一斗五升,小口半之。如此受赈虽不充盈,却也足以让百姓度过难关了。”李赓芸所谓大口,大体指的是成年人,小口则是未成年人。阮元听着,自然也连连点头,忙招呼过下面属吏,将李赓芸所言一一记下。
“生甫兄所言公示之法,确是良策。但依我想来,仅仅依靠公示,却也不够,百姓之内,若是还有发放不均之事,又或县吏从中作梗,对公示赈粮私加变动,这……生甫兄可还有解决之法?”阮元继续问道。
“若如此,则当于各村尽数公示。”李赓芸道:“中丞所言不错,若是公示之事,仅行于府县,则乡村百姓大多不知县中规矩,依然不知自己所应得赈粮之数。所以要公示,就该在受灾各村一并公示,当每村立牌子若干,上书赈济事宜,先将赈济之法公之于上,之后,将本村应受赈百姓姓名,尽数写上,每户受灾如何,人口若干,应受赈粮之数,都要一一详列于上。若如此,则百姓一方面清楚了自己应受赈粮多少,另一方面,也清楚本村有无奸民冒充极贫之家,冒领赈粮。中丞方才也说了会遣人查访其间,那么若是赈粮发放不够,百姓自然会告知查访之人。如此彰明法度,据实放赈,则奸吏刁民,自然无所遁形了。”
“生甫兄所言,实在让我大开眼界啊。”阮元叹道:“方才生甫兄所言,我自当一一奉行。却不知这发放赈粮之外,还需要注意何事呢?”
“官府除了放赈之外,亦需出钱。”李赓芸道:“放赈之事,所针对的是受灾严重的灾民。但寻常中产之人,或城居百姓,一样可能因为这场水灾而损失严重。而且灾荒一到,粮价必然暴涨,别的不说,就说在下所见,眼下嘉兴已有不少商人,备下粮米,准备高价在灾区出售了。中丞不妨想想,若是寻常百姓这半年里,每日都需要用两倍的价钱去买米度日,那说不定有些人家,本是中产之家,灾荒一过,却也成了贫民呢?”m.χIùmЬ.CǒM
“生甫兄不愧是历任府县的能臣,今日与生甫兄一语,真是胜读十年之书。”阮元道:“却不知生甫兄所言出钱之事,应该如何施行呢?”
“官府需要做的,是两件事。”李赓芸续道:“第一,官府应该在受灾府县,公示于众,商人但凡出售粮食,必须在官府有所记录。之后,官府依商人出售粮食多少,酌情发给银钱,作为补偿。第二,严控粮价,在受灾府县声明,凡商人出售粮食,一石米不得超过二两五钱,即便是道路不便的属县,也不得超过二两七钱。若是有商人高价售粮,超过官府定价,则严加惩处。如此,商人得官府详查,便不会私相出售粮食牟取暴利。而他们既然能得到官府的银钱补助,出售之时,也自会心甘情愿,将粮价降下来了。”
“生甫兄,这次赈灾之事,我定当将详尽方案告知皇上,之后具体救济事宜,只怕也少不了生甫兄为我参酌了。我也会上奏你救灾之策,到时候,就由你来调度杭嘉湖道的粮运,若是此次赈灾得法,也算你我协力完成一件善事了。”阮元对李赓芸郑重答道。其实阮元之意,尚不完全在于所言之事,二人心中自都清楚,若是李赓芸在这次救灾中积极发挥,有实际的政绩足以表彰,他升任知府、道员,也就容易了许多,到时候,自有更好的位置来让他发挥治理特长。是以李赓芸也谢过了阮元,先行回归嘉兴,为救灾之事做准备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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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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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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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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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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